白嬤嬤奉上一杯茶,笑道:“奴才看娘娘是關心則亂,其實四阿哥漸漸大了,知道了些輕重,會有分寸的。”
德妃搖頭,“這孩子從小養在孝懿皇后膝下,最聽孝懿皇后的話,后來回到本宮身邊,也與本宮不甚親近,有些話,本宮不好說太多,怕他惱了。
你知道的,他年紀輕,卻最是有主意,像武氏這事,本宮不知他竟如此緊張。武氏進府才多久?竟然越過了李氏,孩子還沒生下,就讓他有了請封側福晉的意思。幸好他還算顧慮些母子之情,不曾為昨日之事遷怒了小十四,但他心里未必不惱。”
德妃臉色漸漸陰了,她咬牙,“本宮生他一場,在他心里,卻始終比不上養了他的孝懿皇后,與本宮始終隔著一層。”
白嬤嬤不知該如何說。
德妃扭頭,道:“武氏一事,不僅小十四受了驚嚇,連胤禛都對小十四有了怨言,若武氏得寵,勢必更加影響他們兄弟間的感情。本宮不能任由他們兄弟如此下去,嬤嬤有何辦法?”
白嬤嬤沉默片刻,道:“其實有個法子。”
德妃眼一亮,“嬤嬤請說。”
白嬤嬤彎了彎腰,道:“娘娘與四爺到底是親生母子,沒有過不去的坎,不過是擔心四爺身邊有人進讒言,壞了兄弟情分。舅老爺膝下不是有個長女嗎?何不將您這位侄女送到四爺身邊,若她得了寵,自然好過旁人得寵,您與四爺的關系也能更近一些。四爺不想娶側福晉,您若送去一位格格,還是親表妹,想來四爺不會拒絕。”
德妃雖貴為妃位,卻是包衣出身,她的侄女給皇子做側福晉是做不到了。
但給皇子做格格,還是可以的。
四阿哥與德妃是親母子,肥水不流外人田,還能拉近彼此的關系。
德妃沉吟不語。
良久,她點點頭,“是個好法子。”
她吁了口氣,“也好,等明年烏拉那拉氏滿一年,本宮就把人送過去。”
四阿哥在毓慶宮忙完,出宮前,遇上了來找他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剛從上書房讀完書,就跑到了毓慶宮外邊。
“四哥,四哥。”十三阿哥跑了過去,一臉歡喜。
四阿哥站住,問他,“你怎么來了?”
十三阿哥比十四阿哥大兩歲,卻比十四阿哥更懂事,沒那些皇子脾氣。
四阿哥對這個弟弟一向喜歡。
十三阿哥咧嘴一笑,“好久沒見四哥了,我來看看您。”
把太監趕遠些,他瞅了眼四阿哥的臉色,道:“聽說四哥府上的格格差點早產,沒事吧?”
四阿哥道:“沒事了。”
十三阿哥松了口氣,“那就好。”頓了下,又道:“聽說……這事與十四弟有關,四哥也別怪十四弟,十四弟還小,難免不知輕重,想必他不是故意的,這會兒肯定也害怕呢。”
四阿哥嗯了聲,又問,“他去找你了?”
十三阿哥撓了撓頭,“那倒沒有……”迎上四阿哥平靜的目光,低垂了頭,坦白了,“我不是故意替十四弟說話,但四哥,十四弟真知道錯了,他就是害怕,才不敢親自來,您就原諒他吧。十四弟說了,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兩個小阿哥年齡相仿,又同在永和宮長大,感情素來很好。
但在四阿哥看來,十四弟那脾氣,可沒少欺負十三弟。
也就十三弟脾氣好,又看在養母德妃的面子上,一直沒放在心上。
小孩子偶有些矛盾,四阿哥也從未說過什么。
但私下里常關心這個沒什么心眼的十三弟。
“行了,四哥知道了,告訴十四弟,以后多點分寸。”
他倒真想收拾下十四弟,省的他愈發無法無天,哪天真闖了禍。
但額娘寵著,他又能如何?
若非額娘慣著,十四弟也不會成了這個性子。
除了皇阿瑪和太子,沒人管得了他。
十三阿哥松了口氣,“謝謝四哥,等哪天我能出宮了,就去看看弘昐去,您也早些回去。”
兄弟倆分開,四阿哥出宮。
回府的路上,又遇上了費揚古,烏拉那拉氏的阿瑪。
費揚古正從轎里出來,往茶館去。
碰見四阿哥騎馬經過,就招了招手,又拱手行禮。
“奴才見過四阿哥。”
四阿哥下馬,將馬韁繩扔給隨從,上前頷了頷首,瞟了眼茶館,道:“您來喝茶?”
費揚古笑呵呵,伸手讓道:“四阿哥一起?”
四阿哥自然答應,隨費揚古進了二樓雅間。
坐下,小二上了茶,出去。
費揚古抿了口茶,面上露出一絲黯然,“自從小女去了,奴才許久不曾與四阿哥單獨說過話了。”
雖然曾是自己的女婿,但女兒沒了,這關系自然就淡了些。
四阿哥深有同感,道:“無論如何,您永遠是胤禛的岳父,胤禛永遠視您如親。”
費揚古面露感動,抱了抱拳,“蒙四阿哥看重,若葭她泉下有知,想來會很欣慰。”
四阿哥心道,是爺對不住她。
費揚古道:“聽說皇上在為四阿哥挑選繼福晉的人選,四阿哥可有何想法?”
四阿哥了然,面上不動聲色,“此事自是由皇阿瑪做主。”
費揚古沉默片刻,道:“四阿哥是皇子,此事在所難免,奴才不該說什么。只是若葭嫁入皇子府不過幾年,年紀輕輕就……奴才白發人送黑發人,實在傷心。偏偏四阿哥又如此重情義,奴才實在不忍。”
他擦了擦眼淚,一派慈父的傷心不忍之色。
四阿哥略略動容,起身,彎腰一禮,“是胤禛對不住若葭,對不住您。”
費揚古受寵若驚,忙跟著起身,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是若葭福薄,怎能怪得了您?”
二人重又坐下,費揚古看著眼前內斂沉穩的四阿哥,嘆了口氣,“原以為若葭能與四阿哥攜手共度一生,不曾想……是我烏拉那拉家對不住您的厚愛。”
四阿哥默了會兒,道:“岳父言重了。”
費揚古道:“奴才膝下只此一女,不過奴才的兄長尚有一女,若四阿哥愿意,奴才愿與四阿哥再結親,繼續這份翁婿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