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掉更方便些,你若是能偷走將它送出皇宮占為己有也是你自己的本事。”蘇大公子摩挲著手里兩顆黑色鐵丸子,說道,“總之,我只求結果。”
趙還臉色難看至極:他能想到蘇家為豺狼,就算是合作,對方也不會是什么好相與的,甚至會試探他。可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直接讓他做這等事。
這普天之下有幾個人能從陛下身邊盜走東西的?分明是一件送命之事,對方居然讓他來做,真真是……
趙還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面前摩挲著鐵丸子的蘇大公子,冷著臉開口直言:“我想求生,自是帶著誠意來的。蘇大公子,你當真覺得我有辦法在陛下身邊做手腳?”
莫說偷盜東西了,怕是還沒接近陛下,就已然被發現了。
“拿這種根本不能做到的事來試探于我,蘇大公子,你若是看不上趙還,直說便是,無需如此拐彎抹角!”趙還氣道。
這反應……蘇大公子看著惱怒之下,臉漲的通紅的趙還,竟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聽著耳畔的“哈哈”聲,趙還臉色更是難看。他雖想要求生,可姓蘇的這般折辱他……哪個能忍?
堅持了一刻,終是堅持不下去了,趙還“騰”地一下起身,轉頭甩袖欲走。
蘇大公子這才開口道:“二殿下放心,蘇某自不會讓你獨自去做這件事,此事某早已有所安排了。”
起身的趙沒有再次坐下,只是站在原地盯著蘇大公子,冷笑了一聲,開口道:“蘇大公子如此戲弄于我,恕我不敢就這般相信蘇大公子了。請蘇大公子不妨先說說你做了什么安排,趙還才敢再次與蘇大公子合作!”
鄉下東西原來也是會生氣的!蘇大公子覺得趙還此時臉上的憤怒之情很是有趣。
待到笑夠了,才緩緩開口道:“晏神醫為陛下治毒之事不會有假。若是一個清醒著的陛下,莫說一個你了,便是十個你都莫要想近身碰到他。可若是陛下不清醒呢?”
什么意思?趙還聽的怔了一怔,后知后覺的反應了過來:“你們……你們要對陛下下藥?”
“不是我們,是老神醫。”蘇大公子搖了搖頭,開口說道,“半個月后,陛下開始治毒,治毒點香之時陛下的神志會有半個時辰的混沌之時,你可以趁著那個時候下手,把那東西毀了或者弄走。”
一個神志不清的陛下確實可以近身了,可……即使如此,難度卻依然不小。
“那些皇城守衛被蘇大公子吃了不成?”趙還想了想,冷笑道,“我一個功夫半點沒有的人如何沖破守衛的防線近陛下的身?能那等時候守在外頭的守衛必是深受陛下信任之人,武藝更是了得,便連進御書房都是難事,更遑論近陛下的身了。”
“為天子者必然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即便是對外頭的守衛亦是如此。”蘇大公子不以為意,“外頭的守衛并不知曉陛下那時正在診治,知曉此事的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所以,外頭的守衛只當陛下同老神醫如以往一道正在金針刺穴,就連守衛換班的時辰也是照舊的。”蘇大公子說道,“那半個時辰中,有其中一盞茶的時間是守衛交接班的時間。彼時守衛松動,你借著這個機會進殿,只要弄暈里頭的老神醫,就能弄走陛下身邊的治毒圣物了。”
趙還聞言,臉上的臉色卻是依舊難看,他冷笑了一聲,再次嗤笑道:“交接班有什么用?御書房外難道還能無人不成?”
“所以,這就是蘇某的安排了。”蘇大公子聽到這里,抬了抬下巴,神態倨傲,“調換的守衛有一盞茶的輪換時間,來的早一些還是晚一些皆在守衛手中。若是以往,前一班守衛會晚一盞茶的時間調走,后一班的又多半會早些過來。畢竟天子近前,偷懶耍滑可不成!不過到了那一日,蘇某會想辦法安排前一班守衛早離開一盞茶的時間,后一班守衛又會多拖上一盞茶的時間。這其中的空檔足夠你進去一趟,辦完事離開了。”
這等安排聽起來輕飄飄的,可做起來如何之艱險猜都猜得到。
趙還不傻,自是想了想,開口推脫:“此事未必要我來做吧,不若安排旁人……”
“能有資格不消稟報就能入得御書苑的能有幾個?多數人連御書苑都進不了,如何進入御書房?”蘇大公子搖了搖頭之后,再次看向面前的趙還,笑了,“二殿下是皇嗣,倒是可以。”
趙還冷著一張臉,頓了半晌之后,開口嗤笑道:“太子殿下也是皇嗣,蘇大公子為什么不讓太子殿下來做這件事?”
“他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不是要連累了小太孫?”對著趙還,蘇大公子倒是沒有半分隱瞞,笑道,“更何況,讓太子那腦子來做這件事與直接送死有什么區別?”
語氣中的嫌棄溢于言表。
趙還:“……”
“二殿下是個聰明人,這種事交給二殿下,蘇某才敢放心!”蘇大公子笑看著他道,“二殿下好好考慮考慮。”
午后。
“阿弟,如何了?”女孩子迎上去,問道。
趙還進屋關上了屋門,走到桌邊坐下。接過女孩子遞來的茶水,一口飲下之后,才開口,帶著幾分怒意道:“楊衍是偽君子,蘇家便是真小人!”
兩方不管哪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不過,這一點在此之前,他們也早已預料到了。
“阿姐料的不錯,蘇家果真有了計劃。”趙還將蘇家的計劃說了一遍之后,開口冷笑道,“他口口聲聲安排妥當,不會有什么意外,卻要我去做這件艱險萬分的事。”
料到蘇家陰險,可這般陰險卻還是他沒有料到的。
“蘇家的人雖然陰險了些,卻不是太子,腦子沒問題。用這件事誑你害你,對他們沒有什么好處。”女孩子伸手拍了拍趙還的手安撫他道,“眼下,他們的對手不是我們。”
“我自是知曉的,阿姐!”趙還點頭,若是當真被氣昏了頭,他當場便翻臉了,“可這般危險的計劃……他便不是有意害我,又有哪個能保證萬無一失?”
“所以,”女孩子聽到這里,笑了。她轉身看向趙還,道,“你當然不能去做這件事,卻要讓蘇家以為你聽話了,會去做這件事!”
趙還聽的眼睛頓時一亮,還不待女孩子開口,便道:“就像我們騙楊衍的那樣?”
女孩子點了點頭,眼神微閃:“這些人高高在上,又怎會看的起我們?他們蔑視我們,輕視我們。不過,那樣倒也給了我們機會!”
“蘇家這件事若是能成,楊衍自然又會回來助我們。不管他愿意還是不愿意,都沒得選擇。”
“你那一日可以聽蘇家人的話進御書苑,卻最好莫要自己進去,要想辦法誆騙別人進御書房。”女孩子說道,“蘇家陰險,那個太子殿下的腦子卻不大好使,我們籌謀一番,未必不能反借他的手來做這件事。”
到時候,陛下不會再有別的孩子,對攪了局的太子必然會遷怒,這皇位未必不會落到阿弟頭上。
有時候,從死棋到生棋也不過轉瞬之間的事而已。
這些……都是她從楊衍身上學到的。
“那個腦子不大好使的太子殿下最是好騙了!”女孩子說起太子來,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絲厭惡之色,“阿弟,你這些時日哄哄他,未必不能借他的手來幫我們辦到這件事!”
“阿嚏!”對著陳老先生突然打了個噴嚏,太子揉了揉鼻子,道,“昨日孤陪同霜兒在外頭看了大半夜的月亮,怕是著了涼。”
陳同聞言立時抽了抽嘴角,說道:“殿下當保重身體才是!”
“孤省得,孤這龍體自是要小心保重著的!”太子聽的連連點頭,說到這里便忍不住問陳同,“鄉下東西那里孤要凈化多久?”
陳同掐了掐手指,回道:“殿下莫急,不日即可!只是昨日,前頭那過路星君回來告知貧道,道最后雖是要斬殺妖道的,可太子身上還背著同二殿下的兄弟人倫之因果……”
太子聽到這里,忍不住冷哼了一聲,打斷了陳同的話:“孤可不屑與這等鄉下東西有什么兄弟人倫因果的。”
“然而這是陛下留下的血脈,因果之事還是要太子殿下去了結的。”陳同掐了掐手指,對太子說道,“盡早了結此事,也好盡早方便我等斬殺妖道。”
“真是麻煩!”太子聽的忍不住皺眉,連聲道,“孤這父皇瞧著不近女色,卻還是給孤留了這么個大麻煩要父債子償!”
看著太子殿下一臉推脫之色,陳同也不意外。這太子殿下不止腦子不大好使,長的平平,人也同“勤快”二字無緣。
“若是太麻煩……陳老先生,你不妨尋個人代替孤來做這件事!”太子殿下說道,“孤手下的人不少……”
“不麻煩的!”陳同聽了,忙道,“因果之事旁人代替不得。貧道算到近些時日那二殿下必尋殿下有事相助,太子哄哄他,應下來,了結了這段因果便可以下手了。”
太子殿下皺著眉,顯然還是有些不愿意。
陳同見狀,忙勸道:“殿下,大局為重啊!”
大局為重……好吧!大局為重!大局為重!一連對著自己說了幾遍“大局為重”之后,太子終于勉為其難的點了頭:“行吧!孤就看在過路星君和父皇的面子上哄哄那鄉下東西。”
事情出奇的順利。
“阿姐,我同那太子殿下道德懿太后的五十冥壽將近,雖是不曾見過這位皇祖母,可我等孝心也是要表的。我二人說好了當日要一同進宮見陛下,商量一番為德懿太后辦冥壽的事。”趙還對女孩子說道這里,臉色冷了一冷,語氣中多了幾分嘲諷,“他笑話了我一通,說我溜須拍馬那一套還挺會的,倒也應允了。”
被罵一通“溜須拍馬”無妨,太子肯應允這件事就成了一半了。
“就那太子殿下的腦子,蘇家要做什么事自然不敢叫他知曉。整件事他定是被瞞在鼓里的。原本蘇家不讓他知曉是唯恐走漏了風聲,釀出禍事來。眼下倒正好可以叫我們借來一用,叫這蠢笨太子替我們做這件事!”女孩子說到這里,轉身覆住趙還的手,安撫不悅的趙還,“委屈阿弟了,還要被那蠢貨罵!”
“罵一罵無妨,只要最后能有所得便好了。”趙還說道這里,面上非但沒有輕松之色,反而愈發凝重,“這件事,太子答應算是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卻要到那一日再說了。”
入宮之后,一切都需隨機應變,及時哄得太子聽話是關鍵。
日光透過窗柩照到了窗旁的書桌上,季崇言坐在書桌旁,手里把玩著一只明黃色的香囊。
摩挲著香囊背面大篆書寫的“多子”二字,季崇言勾了勾唇角。
若是有陛下近臣在這里的話,大抵會發現此時被他摩挲在手里的香囊幾乎和陛下身配的香囊一模一樣。
這是一只多子香囊,陛下所求從來如此,沒有變過。
若當真不可能有子嗣了,又怎會帶這樣的香囊?所以,傳言他從來沒有信過,直到老神醫進京,有些事才真正串聯了起來。
陛下身邊的香囊里,裝的就是那一株并蒂雪蓮葉。
至此,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太子那里似乎也出奇的順利。待取到那一物,為她解了毒,免了后顧之憂,他便可以……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追風的聲音自外頭傳來。
“世子,不好了!”
慌亂的可不止是季崇言這里,前腳才送走了陳同,二殿下和蘇家那里的無比配合倒是省卻了不少她的心思。
揉了揉眉心,本以為可以歇上幾日的姜韶顏,卻猝不及防的被一朵“桃花”亂了腳步。
執掌隴西軍的李大將軍竟在姜兆休沐日這日直接上門見了姜兆,表示想要為二子李玄竟同其女姜韶顏結親。
這件事著實打的姜韶顏措手不及。
她自覺自己在賞花宴上表現的那般“牙尖嘴利”,按理說不會被李大夫人看上。就算被李大夫人看上,以那位李大夫人“長袖善舞”的性子,也不可能連試探她的意思都無,直接讓李大將軍上門來提親啊!更遑論,先時她還把那位李大公子的夫人戚氏得罪狠了……
總之,在姜韶顏看來,她的一番表現當是萬萬進不了李家做李家婦的了。
可……這位隴西將軍的所作所為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不過好在姜兆從在她的事情上從來不會胡亂做主,只說要問問小女的意見,并未答應下來。
隴西李二公子自然是個好的。可……他家阿顏怕是連見都沒見過那位李二公子,姜兆本能的覺得此事不大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