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城中的白綢扯下,換成了紅綢,貼上了雙紅喜,城內歡慶一堂。
悲痛的人也放下了那些憂愁,換上了笑容。
江修文穿了一襲鮮亮的深紅,高聲喊道:“今日謝將軍與葉將軍大婚,以婚事沖走以往的晦事,今日過后,我等將逢兇化吉!逢戰必勝!”
“逢戰必勝!”
“逢戰必勝!”
“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勢如破竹,殺絕望滄狗!”
坐席上的賓客,街上的百姓,城墻上的守衛,跟著吶喊,長槍落地的聲音整齊劃一,訴說著他們的所愿。
遠處的山頭上,粟邡與一個披頭散發的老頭往南音城看去。
粟邡緊皺眉頭:“他們在做什么?辦喜酒?昨日還是白布,今日就換成了彩綢……難道以為我們放棄攻城了?
大法師,我們何時可以攻城?”
他身邊的人就是長生教的教主,也就是研究出毒香的人。
老頭身軀佝僂,骨瘦嶙峋,看著一推就倒,一雙狹長渾濁的雙眼,他呵呵兩聲,“今晚。”
粟邡應道:“晚上,我讓人準備一下,太陽就快下山了。”
城內。
謝謐捋著胡須,坐在高堂上,看著女兒與自己的學生拜堂,心中老懷大慰,女兒總算是成家了,以后看誰敢說他女兒嫁不出去。
他當時聽女兒說起與葉鶴飛的事時,絲毫沒想過要阻攔,葉鶴飛人不錯,能文能武,敢作敢當,又與女兒情意深厚,這對他這個老父親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喜事。
當下就同意了這門婚事。
只是沒想到婚事辦得這么著急,韻兒的母親還不知這事了。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充當司儀的是林秋云。
謝韻被夢筎攙著進了后方的院子。
葉鶴飛在席間陪酒。
曲燃匆匆進來,在沈玉棠耳邊低語了幾句,便退了出去。
沈玉棠對眾人喊道:“今晚上還有客人要來,現在不著急喝酒,等客人來了,再不醉不歸!”
她只說了這一句,便看向葉鶴飛。
葉鶴飛道:“等的就是他們,有朋自遠方來,不留下首級豈非招待不周,諸位兄弟,喜酒延后,要是今晚喝不暢快,就等回陵陽,再喝個夠。”
謝公在堂上板著臉:“這是結婚的喜酒,哪有辦兩次席的道理,簡直不知所謂!……不過,要是韻兒同意,老夫也會當場的。”
葉鶴飛:“多謝老師……”
江修文在酒桌上喊道:“是岳父大人……哎嘶……”
他傷了胳膊,一只手掉在脖子上,一只手端著茶杯,說話時,扭動脖子,不小心將手撞在桌子上了。
后院的謝韻也褪下喜服,換上軍裝,握住長槍,坐在鋪了花生紅棗的床上。
一旁的夢筎見之,道:“謝將軍威風凜凜,多少男兒見了都會自愧不如。”
謝韻起了玩心,微挑眉,道:“小娘子長得美貌動人,可有家室,不如嫁給本將軍做夫人?”
夢筎嬌笑著:“將軍身份高貴,奴家哪里敢高攀呢,唉”
謝韻攬過她的細腰,“不,我只要你,其他的我看都不看一眼……”
玄兔推門進來,看到謝韻一手持長槍,一手攬著夢筎,兩人舉止親密,還有剛才那句話……
她連忙道:“你們……你們兩個,竟然背著我,謝將軍你難道有了新人就不要我這個舊人了嗎,哼哼。”
“嘔”
“咦”
兩人同時做出惡心的表情。
玄兔嘟嘴道:“你們什么意思嘛,我演的不夠好嗎?剛才的聲音不夠嬌柔嗎?”
玄兔拿出香分給她們,“謝小姐以后就是葉夫人了,我還等著鬧洞房,等著要葉大哥的紅包了,今晚上是不成了。”
聽到鬧洞房三個字,謝韻的臉紅了些,到底還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
“這是傀儡香的解藥,到時候城門各處都會點上,你們帶一根以備不時之需,暫時沒有多的,不然也不會一人只發一根。”
她說完就出去了,還要繼續做解藥。
那日,在睡了一覺,聽說公子拿了香在牢里測試,過去看了,聞到了那種超雜的香味,堪比她做的迷藥了,險些暈過去。
不過,從里面她發現了一種藥,與公子連夜嘗試,她負責做藥,公子負責調香,將其融合煉制,成功做出了歸魂香。
讓死者得以安息,魂歸故里,故而命名歸魂香。
此香的煉制手法,是公子參照了《天香冊》中的丹爐煉制法,加以改善而成。
一般的制香法是無法將她做的藥與香徹底融合在一起的。
果然,在做香上面還得靠公子。
夜晚。
城中的熱鬧還在繼續。
紅色的燈籠與街面上灑落的炮竹,無一不在說明今日的喜事。
酒菜的香味都飄出了城外。
粟邡抽了抽鼻子,“讓你們在最高興的時候看著城門被踏破,還敢在此刻辦喜事。”
他身邊的大法師拿出一根灰色的笛子,開始緩緩吹奏,那些被藏在樹林里的傀儡一一走出,人越來越多,他們朝著一個方向前進。
成千上萬人將南音城包圍,他們行動遲緩,卻堅持不懈,眼神空洞,卻有組織。
城門上的將士看到遠處走來的人群,立馬擊鼓傳訊。
不一會,城門上匯聚了人。
城中燈火明亮。
“點香。”
等那些人靠近,沈玉棠下令道。
城墻上的士兵,以火把將插在墻頭的香點燃,城下的角落里也有人點了香。
她與江修文他們負責西城門。
林學正帶著人守在北城門。
葉鶴飛與謝韻對上敵軍主隊,在東城門。
謝公則帶著人在南邊駐守。
此時,他們幾乎同時下令點燃歸魂香,不消半刻鐘,香氣沖天際,縈繞南音城,香霧凝兒不散,越飄越遠。
靠近城門的那些傀儡一接觸到香氣便閉目倒地,不再被笛聲控制,更不會重新成為吃人的怪物。
他們當魂歸故土,去該去的地方。
城墻上,鼓聲不斷,琴音響起,哀愁的超度歌聲響起:
“天有風雨神有經,人有兒孫草有根,
天有風雨養萬物,神有真經度亡魂。
人有兒孫防后代,草有枯根逢春生,
草死葉落根還在,人死一去不回來。
夢筎揍樂高歌,為城外的這些東洲百姓超度送行。
一輪明月下,紫衣女子坐在城墻上,素手撫琴,聲音凄婉,喚起了多少人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