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利輝近乎瘋狂怒吼之聲尖利刺耳,仿若礫石劃破玻璃之聲回蕩在室內!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胡百克掙扎著爬起,滿臉是血的嚎叫道,“爹,我立刻就去查,搜遍全城的去查,把老三給你找回來!”
“老大,你寫下一個生死狀,若查不出來,拿你的命來換!”胡利輝眼中閃動灼灼的目光瞪視著攤在地面上的胡百克厲聲道。
“爹”胡百克猛然間抬起來,好似不認識了他爹一般,乞求哀憐,“爹,我竭盡全力去查還不行嗎?”
“哼!”
胡利輝冷哼一聲,轉身一旁邊的桌案,拿起筆墨,迅速寫下生死狀,拿到胡百克的面前,悶吼一聲:“簽!”
“不,爹!”胡百克哀嚎道,“不,你不能啊,爹!”
胡百克雙手抱著腦袋,絕望不住的哀嚎,鼻涕眼淚跟血跡混合一處,在臉上已經和泥了,那一副哀嚎著的可憐蟲模樣,無有語言形容。
“快簽!”胡利輝厲聲斥道。
跪在一旁邊的矮冬瓜,向前爬了向步,看著查不出來老三,以命來抵的生死狀心里也沒有了底,但他也了解胡利輝說一不二,誰也改變不了的脾氣。
‘啪’
一鞭子抽在胡百克的身上,他卻停止了哀嚎,眼中絕望的神情似是簽了生死狀也可能是個死,還不如現在就不想活了,你直接抽死我吧!
胡百克這一放挺,更加激怒了胡利輝,緊跟著就是一鞭子,狠狠斥道:“你簽不簽?”
看著暴跳如雷的老爺跟被抽得皮開肉綻的大少爺,矮冬瓜拿起這份生死狀,哀泣道:“老爺,我替大少爺簽,替大少爺簽!”
說著話,拿起筆來剛要在狀子上簽下名字,卻發現這是一份沒有期限的生死狀,心頭一喜,知道老爺看到父子情面,還是留了一手。
遂轉悲為喜,將筆塞入大少爺的手中,一邊小聲的嘀咕著,一邊抓住大少爺的手道:“簽,快點簽!慢慢的查,總能查出來,老爺沒給你規定期限!”
歪歪扭扭的簽上了名字,將生死狀遞到老爺面前,胡利輝怒斥一聲:“滾!立刻滾去查!”
胡百克可算聽到這個‘滾’字了,連滾帶爬地站起來,矮冬瓜扶著他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胡利輝站在室內,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胡百克的背影,惱怒不已!
逢著夜里戌時,室內掌燈,照得通亮。
外面起風了,又干又冷,兩個小侍端著炭火盆擺放在地當間,炭火燒得很很旺。
胡百克倒扣在床榻上,手中端著一個酒杯,肥胖的大臉慘白得毫無血色。稍微的動彈一下,便呲牙咧嘴的抿上一口。
一個打扮得異常艷麗的女子坐在旁邊,以手指給他按壓著大腿。
或是一個沒有留神,按壓在傷口之上,他怪叫一聲,一把將艷麗的女子推倒在地面上,嘴里罵罵咧咧的,似是很疼,隨后就將手中的酒杯直接砸在艷麗女子頭上,砸得鮮血淋漓!
艷麗女子跪地,手捂著傷口,鮮血順著手指而落,一聲也不敢吭。
“快,快點出去,別惹大少爺生氣!”矮冬瓜從外而入,令艷麗女子退下。比這嚴重的場景見得多子,鬧出人命也不是沒有過。
“沒用的東西,你眼瞎了你!”
胡百克粗暴的罵著退至門外的那個艷麗女子,看著他那神情,真是令人不勝的憎惡,就跟地獄的門忘記了關,從中跑出來發瘋的魔鬼。
“大少爺,已經吩咐下去了,加派了人手,暗里全城搜查。”矮冬瓜壓低聲音說道。
“老頭子不是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一旦發現蹤跡,立刻抬尸回來!”胡百克狠毒道,“他不是能跑嗎?防止他再次跑了!”
“大少爺,老爺在氣頭上,可能也就是這么一說,你抬尸干什么?老爺是讓你去找回來老三,可沒有讓你追殺老三,你怎么糊涂了?”矮冬瓜抓著頭頂稀疏的頭發,狐疑道。
“這不是怕他跑了嗎?活的死的還不是一樣,老頭子親口說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你沒聽見?”胡百克呲牙咧嘴掙扎著坐起來道,“拿酒,拿酒來!”
“回大少爺,剛剛醫者吩咐,不可飲酒。”一個小侍哆嗦著上前回道。
“少他娘的廢話,讓你拿你就拿!”胡百克罵道。
“行了,行了,大少爺要喝,給他喝點就是了。”矮冬瓜道。
小侍應聲,趕緊地倒了一杯酒,遞了過來。
胡百克根本就不是想喝酒,燈光晃得他一張大白臉極其地慘白,而是在稍一動彈就鉆心的疼之時抿上一口,在暈暈乎乎、半夢半醒的狀態之中忘記疼痛。
“管家,明天把負責此事的人給我找來!”胡百克說道。
“啊,我即刻通知下去。”矮冬瓜應聲往出走,實在是有些聽不下去。
一方面,心中剛剛為三少爺還活著而有些高興,卻又要被追殺。暗罵大少爺的狠毒,心比毒蝎,手足相殘。
另一方面,暗嘆三少爺這是什么命啊?自小病病殃殃,死了好幾次也沒死了,九死一生當中跑了出去,卻又落得個被追殺的下場。
硬著頭皮按吩咐辦事,通知了下去。
在按著吩咐給這幫暗里追查的人等派發銀兩之時,從來都是說多少就給多少的矮冬瓜動了點手腳,少給了一成。
這一回,不是因為他貪財,把那私自留下來的一成銀兩搬運到家中,擺在床榻底上,蓋上蓋板他好睡覺。而是,他想離間大少爺與這幫人之間的關系,失信以后,往來自然就會少了。
另外還有,他不相信老爺真的想見到三少爺的尸體,那畢竟是親骨肉啊!
從一把大火燒起,認為三少爺被燒死之時,老爺接連著哀嚎幾天,裝也裝不出來啊!只不過一時氣頭上,氣得糊涂了說出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之話,怎么能讓大少爺再次胡作非為?
這一邊,胡利輝靜坐室內,低頭沉思,手中捻動著一串翡翠的佛珠手串,發出‘嘩棱嘩棱’的響聲。
順西北而來的風,猛烈的刮著,將雪沙揚起多老高,抽打在窗欞上的聲音清晰可聞。
桌子挨著窗子不遠,順縫而入的風將燭火吹得微微的晃動,隨著燭火的晃動,他臉上的表情也時起時落,好像想著什么事,又很后悔的樣子以手握拳砸在桌面上。
燈光映照著他蒼白的臉,眼皮上兩顆豆粒大的黑痣在臉上拉出兩道影兒,總是向上翹著的嘴角,莫名給人一種喜感。不是特意,根本察覺不出來他臉色的變化。
忽聞得一陣敲門聲,緊跟著一個家將入得室內道:“回老爺,人來了。”“讓他進來。”胡利輝半低著頭,依然是捻動著手中的翡翠佛珠道。
“是,”家將轉身出。
少刻,見一個中年人快步而入,由內而外皆穿著黑衣,削瘦的身子板,兩眼冒著jing光。
“見過胡大人。”黑衣人彎腰拱手。
“去,給我查找個人,務必要快些查出來。”胡利輝道,“哪怕把這城給我翻個個!”
“是。”黑衣人面具似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一對眸子是靈活的。
轉身,胡利輝將一卷畫軸交給黑衣人,收在身內,黑衣人轉身而出,室內的燭光不一時吹滅。
皚皚白雪將夜晚映照得通亮,越是通亮就越是將夜空的深邃悠遠彰顯。
冷月彎成鐮刀狀懸在天空,寥寥星光隨著呼呼而起的西北風忽明忽暗,看著極其的遙遠。
厚厚的雪仿若是一本攤開著的書,隨著狂起的西北風被一頁一頁的翻動,好像是什么人發狂的在將書籍一一閱覽,可似乎卻一頁也沒有讀懂。
窩火之下,直接將雪沙揚起,橫拉一道墻的掃向遠方。
就好比粗魯的一個人失去了耐心,開始歇斯底里的暴躁,將書一頁一頁的撕扯,然后,團成團砸進紙簍一般,在也不想這書。
‘嗚嗚’,西北風狂嚎著
‘咳咳’室內之人輕咳了兩聲,放下手中的書籍,緊了一下衣領口,隨后手中拿著夾子,撥弄了一下盆中的炭火。
“少爺,讓我來,你快把這藥喝了。”何依穿著一件厚實的棉衣,將油黑錚亮的頭發在后面綁起,將湯藥碗放下緊張道。
“咳咳,沒大事。自搬出來住,這咳疾好多了,逢著今兒氣溫驟降,稍有些咳,莫緊張。”咳著的少爺說道。
“喋虛先生歇息了嗎?”人還沒等進來,洪亮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理羽,這么晚了怎還不歇著?”
被喚作喋虛先生的少爺起身,躬了一禮。不是別人,正是胡府大火中逃出來的胡百閑,也就是六一。
“氣溫驟然而降,放不下你病病殃殃的身子,合著也沒事,過來看看。”睿王閆理羽看著喋虛道。
“喏,把這些補品做給喋虛先生滋補身體。”飛溯跟卷昊將手中的東西交給隨后而入的何夕與四津道。
“卷昊,明個兒安排內務將炭火多送來些,這一處空著好幾年的宅子,正經得吸入不少的熱火勁才能暖和過來。”睿王環視著很寬敞的室內道。
“是,明早起就送來。”卷昊應聲。
“呵,還叫上個喋虛?是因為胡百閑跟許多人喋血廢墟當中,刻骨銘心之痛,由感而了嗎?”睿王看著喋虛問道。
“胡百閑死了,出殯的隊伍也撞見了,世上在無胡百閑,隨意的起了個名字而已。”喋虛倒了一碗熱茶遞給睿王道。
“好吧,你都這么說了,”睿王道,“從此以后,世上在無胡百閑,只有喋虛。誰也無從打聽出喋虛先生的從前。”
“暫時住在你這里,但愿你別把我當成客人看待,別把我當成病秧秧的一個人,前來你處養病,丟下我一個人,跑到別處玩去了。有什么話跟我直說。”喋虛看著睿王道。
“喋虛先生就是與眾不同,什么事情也瞞不過你。”睿王呷了一口茶道,“邊界有人作亂,犯我疆土,喋虛先生即便是想不讓我丟下你跑出去玩,也不行啊?”“怎么個不行法?”喋虛問道。
“你這身子骨,我放心不下。”
睿王瞥了一眼又消瘦了很多,幾乎瘦得皮包骨的喋虛道:“況且,自秋起作亂以來,皆沒有見到大批作亂賊子,也沒有接到父皇的指令。
對了,前一時冊立了太子妃。太子有賞賜,明個兒進宮前去領取,或是一些穿的、用的,等我給你拿過來一些。”
“嗯。”喋虛轉頭看向一旁邊,眼波暗淡下來。
雖然,眼前坐著的喋虛先生沒有跟睿王提起過,自小胡百閑定親之事,但是,這是根本就是瞞不住的。
一來,傾城絕色的自小名動京城,誰人不知?選入宮中,冊立太子妃也在意料之中;
二來,胡府的大惡少搶親不成,十惡不赦地燒起一把大火,燒死了病三少的傳聞滿天飛,誰人又能不知呢?
知道喋虛先生的心里不太好受,或是有意的回避著,睿王前一時,總是繞開太子妃這個話題,但想著,太子妃就是現在的準皇后,將來的皇后,執掌半壁江山的女主,又怎么可能總是繞開不提?
“喋虛,你也別多想,過去的都過去了。既然世上在無胡百閑,關于胡百閑的傳聞也就消失,慢慢的淡出視線,被人遺忘。”睿王思索著說道。
“咳咳,”喋虛咳了兩聲,抿了一口茶,點點頭。
“時辰不早了,你歇著,我這就回去,明早起還得進宮。”說著話睿王起身。
兩人并肩走出內室,一條狹長的回廊,走到頭,打開左手一道隱蔽墻,入得其內。
向前不多遠,見一道暗門,飛溯跟卷昊打開暗門,睿王沿臺階而下,揮手告別,大門關上后落鎖。
此處宅院恰在睿王府的后面,從上而看是睿王府院外的一處撲通宅院,實則不普工,有暗道直通王府之內。睿王出府門,便可直接到此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