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由嗜睡當中驚醒的方嫣紅,一個大嘴巴就抽在宮女的臉上,宮女被打得踉蹌著摔倒在地,身子又碰到了一旁邊的幾案之上,杯碗皆落地摔得粉碎!
突來之事,眾人被唬得一驚!
未待緩過神兒來,緊跟著氣惱不已的方嫣紅上前又是個嘴巴加上一腳,將宮女抽得鼻口竄血,踹倒在地面上,方嫣紅雙手叉腰,豎眉瞪眼,站在地當間喘著粗氣。
習慣了她自己獨創一門的絕活兒,一個跟頭兩嘴巴,就跟在她自己的地盤一般的飛揚跋扈,可她忘記了,這里,這里可不是你自己的地盤啊!
忽見溫婉以手指著倒在地面上宮女,再次斥道:“你也太不小心了,做事粗心大意,驚到了嗜睡的方良娣你可擔得起啊?你可知道嗜睡的方良娣十有八九有孕了!”
宮女跪地,瑟瑟發抖,沖著華月姑姑哀求道:“姑姑,饒命!茶碗不是我碰碎的!”
只在轉回頭看向安綺的一個剎那,發生了此事,與華月姑姑誰也沒有看見茶碗到底是誰碰掉的,但溫婉善使毒計,出手就是人命,自是了解。
從一個噴嚏開始,溫婉不停的讓宮女給她倒水,而且水溫越來越熱,偏巧就在安綺公主一進門,眾人目光看向門口時發生此事。做為老一輩的華月姑姑,吃的鹽巴恐怕都比溫婉吃的菜多,怎么能看得不明白
“唉!”
華月姑姑輕嘆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溫婉想起了同樣也是在這間大殿里,二十幾年前,她的貴妃姨母,那個時候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妃子,也是因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鬧得沒完沒了。
時光飛快,
一個轉眼二十幾年過,沒想到她的外甥女再次站到這間大殿里,重復著同樣的事情,換湯不換藥的,繼續指手畫腳,想著想著,華月姑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點頭的是,從她的貴妃姨母做事的不依不饒的性子來看,此事必要嚴厲處罰這個宮女;
搖頭的是,不愿看到這一幕場景的再次發生,那一個宮女做事極其的認真,她比誰都了解她的這個少有人知、既將進級提升的外甥女唐玉容。
“姑姑,這個大膽的宮女,驚到了又燙到了方良娣,必要給她重重的責罰!死不足惜!”溫婉道。若是有半分知道這個宮女是華月姑姑的外甥女,溫婉她絕對不會這么說。
“責罰宮女不是急事,方良娣,你燙得怎么樣?可是受傷了?”道,“既然是倒給溫良娣要喝的水,接連的喝了幾碗,燙不到哪兒去!”
“方良娣,溫良娣說你嗜睡,十有八九是有孕了,可找太醫診過?”緊跟著的話,華月姑姑問道。
方嫣紅確實是睡著了,也確實是被驚醒跟燙醒的,然而,聽到嗜睡十有八九是因為有孕了,她自己也是一驚,不知道是否有孕在身?一驚過后,緊跟著就是一喜,有孕這兩個字,令她欣喜若狂!
她的火消了大半,她只是在睜開眼睛之時,聞聽溫婉質問宮女的話,上前抽了宮女一個耳光,也沒有看見是不是宮女碰掉的茶碗。
她沒有正面回答跟華月姑姑的話,而是坐在椅上將鞋襪脫掉,方形的小腳形若面包,腳背之上確是一片紅腫,并沒有被燙壞。
“姑姑,是否請來太醫即刻為方良娣瞧瞧,順道也診一下是否有了喜脈?若因此小事而得知方良娣有了身孕,可是我皇家大喜之事。必要奏請皇后,太子,飲食、起居,諸多事宜上加以厚賜。”道。
“言之有理。”華月姑姑點頭道,“來人,即刻傳喚太醫。”
“稍等,稍等一下。”
溫婉上前阻攔道:“姑姑,此事太過早也不可。
方良娣嗜睡只是一個有孕的初期征兆,而通過把脈來斷定是否有孕,至少需要一個半月或者兩個月方可診出。
此時,可啟奏皇后,以準孕之身對方良娣的飲食、起居加以jing心照顧即可。”
“也有道理,”華月姑姑道,“方良娣,你自己覺得呢?”
且說方嫣紅也有些發懵,心中想著有了身孕,生下來的若是個男孩,那可是太子頭一個兒子,將來的,想著想著,她心花怒放,也忘記了腳上的疼,直接點頭道:“暫不用請太醫過來,過一個月,我自行請太醫診脈便是。”
“方良娣自己說了,那我就先不請太醫過來,皇后這邊,我自會如實的上報,飲食、起居應當合理的照顧。”華月姑姑道。
少刻,兩個侍者過來收拾起地面上茶碗的碎片,溫婉在次起身不依不饒道:“姑姑,必要嚴懲這個宮女,做事如此粗心,若將方良娣驚個好歹,燙個好歹,太子怪罪下來,我等都不好說。”
“方良娣不是沒什么大事嗎?”道。
“太子妃,”溫婉道,“方良娣要是有個好歹,在懲戒這宮女,還來得急嗎?此次,若是饒了她,下次還指不定粗心大意成什么樣呢?姑姑若是懲戒不了,就匯報給皇后,懲戒她!”
溫婉咄咄逼人,宮女跪地哀求的目光看向華月姑姑跟太子妃,室內變得安靜,極其壓抑的安靜。
忽見愣在一旁邊的安綺公主,走上前,或是這樣的事情她頭一回見到,但她也覺得溫婉這個人,不是個善茬。
“想怎么樣處罰這個宮女,你來說說。”
安綺公主生氣道:“按照宮規、宮法的那一條那一款去處罰這個否認是她打落茶碗的宮女?斬頭還是剁足?華月姑姑可將宮規、宮法的冊集拿出來,一一與你核對!”
此言一出,眾人皆一愣。
本以為是一個刁蠻小吃貨的安綺公主,說出話來卻不一般,頗有著一股子不怒自威的震懾力。
本來將溫婉跟方嫣紅找來,華月姑姑就是要考核兩人學習宮中各項事務打理之事,兩人不但不學,反而還生起事端。安綺之話,自有諷刺二人不學無術,惹是生非之意。
溫婉知道安綺公主是皇帝的掌上明珠,母后是閑妃,太子都禮讓她幾分,何況是一個小小的溫良娣,即便是貴妃姨母也未必說得上話,不可與她起爭端。
遂一言不發的坐在椅上,擺弄著十根手指頭,心中懊惱:“太子妃果然不一般,身邊又抱上了安綺公主這一根大粗腿,看似病貓一般的軟弱,實則根本不是,真是低估了她的水平。”
“先下去吧!待稟報皇后之后,再做處置。”
華月姑姑擺手道,宮女起身,滿臉是淚的退了出去,“方良娣,無事就好,早些回去吧!雪天路滑,這兩日,就不用過來了!”
方嫣紅站起來,躬了躬身,溫婉也跟隨著擅擅退了出去。
重新擺上新茶,拋開宮中各項繁雜的事務打理,與華月姑姑將入得宮來,所發生之事,從孔寧兒杖斃開始,一直到媚乞小產在沈梅嬌之處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來,華月姑姑點著頭,逐條記錄。
通過一件事,或大或小,認識了,看清了一個人的品質優劣。經歷頗多的華月姑姑,對太子妃暗自贊嘆,不光是才華過人,傾城絕色的美人,她的美并不在此!
方嫣紅坐在梳妝鏡前,臉上是洋洋自得的神情,看著那神情,她便更加得意起來,那是一張得知自己有孕而欣喜若狂的臉。
她對著鏡子里的那個人笑,笑彎眉毛,笑彎了眼睛,足足能笑了半個時辰,稍刻,她忽然想讓她娘進宮里來陪她,雖然,呆不了幾日便得回去,那她也想
當然了,單單憑借著嗜睡就證明懷孕,這事兒有點不太靠譜。極有可能,是她太想懷孕,被別有用心之人看出來,從而被自己給蒙蔽。
這樣被自己蒙蔽所產生的誤會,是可怕的誤會。
“娘娘,用晚膳了。”宮女上前道,“說按照剛剛溫良娣所說,多備了兩道酸食,娘娘嘗嘗合不合口味兒。”
“啊,”
方嫣紅起身去用晚膳,走了兩步,忽然想起自己懷孕的事情,急忙的把手捂在肚子上,慢慢的向前走,忽又想起今兒腳被燙了這事,太子妃就在跟前看著,遂又覺腳疼,走著走著還有點瘸了。
“太子在何處?我要見他!”方嫣紅道。
“娘娘有孕了自是心嬌,太子得多陪著娘娘,這就派人去請太子。”宮女應聲轉身而去。
一道開胃水晶葡萄水果涼盤,碧綠透明,看著酸得流口水;另一道,酸味十足的酸梅果,顏色雖為醬紅色,酸味卻直沖鼻子,聞著牙齒都要酸倒了。
方嫣紅拿起湯勺,一樣吃了一口,看著酸實則不是很酸,屬酸甜口味兒的,她平時就很愿意吃。吃著吃著好似想起了什么,用力嗅了嗅,招手宮女道:“我就想聞酸氣,這室內不夠酸。”
“娘娘,我去弄點醋來,噴成氣霧,就酸了。”一個宮女說完,轉身就去噴醋。
不一時,滿室的酸味兒,酸得直沖鼻子,酸得不能再酸了。
“啊嚏,啊嚏!”
太子打著噴嚏走了進來,酸得直往下咽口水斥責站在門口處的宮女道:“你不覺得酸嗎?你沒聞見嗎?”
“回殿下,娘娘喜酸。”宮女急忙道。
一秒鐘,太子的臉上劃過一絲感覺到滑稽可笑的表情,若晴空閃電,轉眼即消逝不見,取而代之的一種看似興奮的表情,快步走到桌前。
方嫣紅立刻起身與太子見禮,太子急忙的扶起她道:“你有孕了?覺得還好嗎?”
方嫣紅臉一紅,十有八九是燃燒著火紅的燭光映照的,故作害喜的樣子,順伸出雙手的撲到了太子的懷里頭道:“就是有些嗜睡,有些累,有些周身感覺到疲軟,支撐不住,你來了,就好了。我要吃酸的。”
“可酸死了!”
太子道:“這滿屋子的酸味兒還不夠嗎?還有什么更酸?
對了,我聽說過有一種果子,名為:燈籠果,酸到了極處,還有種更酸的,名為:酸倒牙。明個兒,我便吩咐下去,給你送過來,可別不吃啊?”
“太酸了也不行,我到是能吃,肚子里的可不一定能受得了,你不心疼啊?”方嫣紅道,“想我娘了。”
“啊,讓你娘來宮中幾日。”太子道,“明個兒,關照廚房,飲食做得jing細些,想吃什么,你直接吩咐下去就行。”
說著話方嫣紅忽然要站起來,拿什么東西,剛抬腳卻又險些跌倒,抓著太子的胳膊坐在椅上,臉上流露痛苦的神情,呲牙咧嘴的卻又不說話。
“怎么回事?腳怎么了?”太子低頭看著她的腳問道。
“沒事,腳沒事,就是”方嫣紅遮遮掩掩,欲說欲不說,支支吾吾道。
“你的性子何時也變了?從前,沒覺你如此,到底怎么了?”太子鎖起眉頭問道。
方嫣紅一副不得不說的模樣道:“下午,跟著太子妃到坤德宮內去學習,做事的宮女粗心大意的將茶碗打碎,滿滿的熱水將我腳燙傷,太子妃就在跟前。”
“有這事?”太子道,“然后呢?”
“溫良娣說嚴懲宮女,而太子妃說,先不急著懲戒宮女,隨后,華月姑姑就命宮女退下去了。”方嫣紅道,“算了,燙一下也不打緊的,有了身孕也不能隨意的動氣。”
“太子妃說先不急著懲戒宮女,那先急著干什么?干什么?”太子撂下臉子道,臉色在燈光的映照之下有些陰晴不定。
“我就不想跟你說,知道你聽了就會為我去出氣!
太子,你可千萬別一氣之下賞太子妃兩個嘴巴跟一腳,她才是太子妃你的正妻,現在的準皇后,將來的皇后,可別傷了和氣。而我的位分不過是小小的良娣,唉”方嫣紅好像是還很維護太子妃一般的惡言惡語道。
“給我來點酒,”太子沖著一旁邊的宮女道,“都愣著干什么,動作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