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棠

第二八二章 差三差四

聞得何夕投毒、暗害,根本就不是為了爭奪、獨霸財產,眾人一愣。

稍刻,見睿王眉頭緊鎖問道:“何夕,自小便開始投毒、暗害,此話怎講?”

此一時,喋虛先生與何夕臉上皆纏著厚厚的紗布,看不見表情,室內的氣氛變得壓抑沉悶。何夕似有所猶豫,但話也不能只說半截,何況睿王追問。

“說來話長,長話短說,自何夕記事起便隨著嬸奶奶至胡府服侍三少爺。

曾記得嬸奶奶說過,三少爺出生夫人出殯,胡府上上下下亂成了一鍋粥。

老爺傷心欲絕,杖斃了接生的產婆跟伺候夫人生產的丫鬟婆子,府上風聲鶴唳,眾人等嚇得膽戰心驚!之后,老爺大哀,睹物思人,第二夜,燒毀所有夫人用過之物。”何夕回憶道。

“胡府此事,確是有所耳聞。”睿王道。

“自到了胡府第二年,嬸奶奶便末了。”

何夕繼續道:“自見得三少爺之面起,便見他瘦弱得形同一根火柴棒,每日里都在不停的喝藥,府上人等私下里皆稱呼三少爺為‘病三少’或者‘藥罐子’。

藥比飯吃得勤,每日里專門有人看著三少爺吃藥,還有人命令著我也看著。

我就盼望著三少爺這病快點好,每日里看著、催著三少爺吃藥,卻從來也不見好。

反到是這藥吃的,越來越重,直到十幾歲的翩翩少年整日里病得形若耄耋老者咳個不停,而且,而且這期間還因藥過量什么的,險些被藥死好幾回,還有落到池子里差一點被淹死!

我偷偷的就哭,哭三少爺這命怎么這么不好啊?這是上輩子造什么孽了,出生沒了娘,還要遭這般的罪,光是病著還不算什么,差三差四、隔三差五的還得死上一回?”

“咳咳,何夕,別說了!”喋虛先生咳了起來,制止何夕道。

“喋虛先生,你讓何夕把話說完,”睿王道,“我想聽。”

“噩夢醒來遲啊!”

何夕感嘆道:“總之,還算是幸運,三少爺留下了條命在。

我愚蠢,直到聞得胡大惡少此時還在四處追殺三少爺之時,才有所頓悟。

三少爺哪是自小有病一直在喝藥,分明是他自小就想殺死三少爺,自小便開始給三少爺服用毒藥,見毒藥來得慢之時,就不停地加量,他太狠毒了!”

“何夕,若依你之說,不難看出胡大惡少如此惡行,目的或是只為財。”

睿王似有所思道:“而今,胡府也只剩得他一人,全城之人皆知。

即便是他揣測沒有親眼見到三少爺的尸體,或是他沒死,有招一日再次回來爭奪家業,也不必耗費如此人力財力,四處追殺滅口。難道說,另有其因?”

“何夕,胡大惡少如此暗害三少爺,胡府的老爺,就袖手旁觀嗎?你可察覺出他有何變化或者行動?在這么多年里。”卷昊鎖眉頭問道,“且仔細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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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是沒有聽到老爺處有一點風聲,可能也不知道胡大惡少在藥里投毒、行暗害之事。”何夕道。

“喋虛先生,你來說說吧!”

睿王打斷何夕道:“以你能為卷昊解毒鏢之能力,怎會察覺不出藥里有毒?即便是根本就察覺不出來的慢性毒藥,你也不可能不了解你的自己的身子骨!

況且,你通曉藥理學,對毒藥甚是了解,這恐怕就能說明你早就知曉了有人想要你命,行毒殺暗害之事。

令人詫異的是,你為何明知道有毒,明知道有人行暗害之事,而不早早的離開呢?以命冒險,究竟是為何?如果說太累、活夠了,恐怕你的年歲還尚淺吧!”

“誰傻呀?即便是慢性毒藥也是有毒啊,那還能往肚子里咽嗎?”何夕突然站起來道,“三少爺定是不知道藥里有毒,我也是直到今日方才察覺!”

“何夕,等一下你在說話。”飛溯上前用力按下何夕道。

“素聞得禮部尚書令胡利輝,為人心思縝密、異常的狡猾,更有人將他的名字倒過來讀,念成‘灰狐貍’。其結交之人眾多,眼線遍布各處,如此親兄弟、手足相殘之事,時間可是不短,他真的就一絲一縷的都不知道嗎?

反過頭來說,假若,他知道這件事情,為何卻不管,聽之任之,手心手背不都是肉嗎?

又假若,他真的就不知道這件事情,如此木納之人,又怎么會得來‘灰狐貍’這一綽號呢?豈不是一種諷刺!”卷昊室內踱步,提出疑問道。

“我相信,喋虛先生,早有高見。”

睿王呷了一口涼茶道:“雖然,喋虛先生寬宏大度,從不見其心量狹窄處,但終不會寬宏大度到視接二連三、隔三差五的謀害自己生命的歹人而毫無反抗,任其傷害的地步吧?

若是如此,也就沒有在坐的喋虛先生,胡百閑也真的就葬身火海,土埋多時,墳頭草尺高了!”

“咳咳,正如理羽所說,”

喋虛先生咳了兩聲,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接著說道:“說來也是,竟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為何胡府苦苦追殺不放?

區區一個病弱的三少爺胡百閑,早已經葬身火海多時,就算是沒有親眼看見尸體,但火海當中被燒得面目全非之人自是不少,又因何就肯定我還活著?

這就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有十分之一的概率說明我還活著的話,他們都會竭盡全力的滅掉我,而且不要活的,只要死的!

如果,把這件事說成是滅口的話,那么,可笑的是我什么也不知道,談何滅口呢?

從我察覺出不對開始,也不止一次的想過離開胡府,但是,即便是在府中我都被暗害不止,又能逃到哪里去?可會有命在?

被害得一副病弱殘軀,茍活至今,我并不怕死,又不是沒有死過,不過老天沒收我去。

但我想要他們給我一個理由,因何如此?這才是我多年來沒有離開胡府的原因。”

“什么?少爺,”何夕突然驚愕道,“少爺,你知道是慢性毒藥,你還一直喝著?一直喝著?”

“私下里,我這不是還吃著解毒之藥嘛!”喋虛先生安慰何夕道。

‘撲通’

何夕好似經受不住這樣刺激的話,一屁股坐在地面上,臉上雖然蒙著厚厚的紗布,卻也能感覺出他目瞪口呆的表情。

“這件事,自有水落石出之日。”

睿王道:“易容之術,雖為你二人易得他人之容,但身體與聲音、舉止,習慣性的動作可都沒有變,警惕性絕不可放松。喋虛先生還得吃藥從體內拔毒。”

“理羽,莫費心了。”喋虛先生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病毒沉積體內多年,哪是說拔除就能拔除得掉的。但我還能支撐些年,不成問題。”

“你呀,你呀!”睿王道,“前一時,能為太子妃拿出方子,止住那太醫皆束手無策的頑劣孕吐,這一會兒,竟又病毒沉積體內多年,哪能說拔除就能拔除的了?”

“太子妃被驚馬踢飛之后,現在怎樣了?”坐在地上的何夕接過睿王的話問道。

忽見喋虛先生拿起桌上的空茶碗,低頭在手中捻動著,心頭若壓重石,默不作聲。

氣氛變得有些壓抑,睿王道:“聞得太子妃昏迷半月有余,幾乎是流盡了全身的血,終保得一命,卻終生不能再孕。”

稍沉默。

睿王起身道:“安耐兩日,暫莫到外面吹風,摘掉紗布就好了。我得第一時間過來見證奇跡,免得對面不認得你二人。”

言罷起身,眾人等送睿王回。

逢著暮春漸末,盛夏欲初,天氣變得悶熱起來,雖然夜晚還是有一絲絲的風順著窗子吹進來。

東南風的柔軟溫吞自是與西北風的凜冽干澀截然不同,喋虛先生手中慢慢的搖動著蒲扇。

夜空深邃,星月交輝,如銀瀑般傾瀉的月光順著窗口流入,某一剎,仿若一個靚麗的身影,就隨著這銀瀑凌空而落在他的眼前。

“沈汐,”他禁不住輕聲道。

沒有一絲的聲響,月光散落一地。

手把著一把舊蒲扇,他輕輕的煽動著。

似乎沒有在秋末冬初去做易容術而選擇在春末夏初之時,并不合適,至少是即將到來的梅雨季節,就會令皮膚感覺到頗有受之不住的刺癢難耐。

他無從選擇,在驚聞到她受到如此大的傷害

他毅然如此,也并不是完完全全的為了她,完完全全的想讓她過得快樂些,也有著他自己,無論怎么說,不能以這無休止的追殺,就此而沉寂下去。

就像一個蔥頭,他要一層一層的剝開,明知道會辣得他掉眼淚,辣得他會受不了,他也要去做。他一口一口的呷著涼茶。

心中并不了解別人是怎么樣的對待感情,但他能感覺到他自己,他所需要的感情,除了沈汐之外,別人給予不了,是他以前領受過的一種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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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了解她的性格,即便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嫁了,哪怕她們之間經過這件驚馬事件后,不會再有半點的溫情。她依然會在人前強顏歡笑,扮演著和睦的夫妻,人后便是各回各的,各睡個的。

“少爺,你怎么還沒睡?自打做了這易容術開始,就經常在夜里看著你對著一面墻發呆!”

何夕走上前說道:“實話實說,我猜摘掉紗布之時,你的面容保準停留在憂郁的水平上,說不好聽點兒就是一副愁苦相,看著總是在慪氣。”

“那你呢?”

“哦,感覺眼前揮之不去那個醫者老態龍鐘之樣,或者,我也會很顯老態吧!”

“沒錯,我也是這么想的,也懷疑醫者照著葫蘆畫瓢,而葫蘆就是”

“噗”

“這些日子里,白天也睡,晚上也睡,甚至連夢都枯竭了!夢無可夢的我,昨晚上突然夢見了肖二郎,真是八竿子撲落不著的事兒!”

“夢著肖二郎怎招,她跟誰在一起,在做著什么事情?”“她嘛,還是那一副模樣,不怎么地,憨頭憨腦的類似呆鵝。看見我也不打聲招呼,就跟不認識一般,我上前吼了她一聲:夜叉?她也沒理。”

“哦,哦,嗯,夢總是白日里各種念頭在腦子里一閃而過,或是那日里聞得睿王說在御馬場里肖二郎勇敢制服驚馬之事而有感。”

“真是不可思議,肖二郎不知何時去馬場里當了個馬夫?她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她是否被強迫的”

“不清楚的還有肖二郎入宮之后,經歷過什么。”

“不清楚,我說少爺,肖二郎會經歷什么,我想不出來。”

“何夕,易容后,肖二郎不會輕意的從面容上就辨認出我們,除非必要非說不可的話之外,不要與她多說話。”

“這個我知道。想想她那粗粗的大嗓門子,就跟擴音器一般,傳出二里地之外去,不得不說的話我也不想說。”

何夕咕噥道:“少爺,別嫌我啰嗦,叮囑你一句,若有朝一日見到太子妃,可得注意你的眼神啊!

沈汐冰雪般的聰明,她會認出來是你,別的不怕,就怕她當場失控!聽說,她聞得少爺葬身火海之時,接連的哭暈兩場,直接一病不起。”

“發生的事情也已經發生,縱算是心疼惋惜也無可挽回了。

驚馬這件事對沈汐的傷害是巨大的,幾乎要了她的命!

可能這樣對她也好,該認清的人及早的認清,某些自私自利的人不值得對他付出半分的感情。”喋虛沉思著說道,腔調變得暗淡低沉。

“我說他究竟什么意思?”何夕憤憤道。

他的嗓音變得粗起來,語氣變得短促,“他轉身跑了,就這么的將他的孕妻撂在當場?他可意識到成了眾人茶余飯后的笑柄了?一進一出的,也不覺得抬不起頭來嗎?

我有一種預感,強烈的預感。”

“你想說什么?神秘兮兮的!”喋虛先生看著何夕問道。

“我的預感向來都非常的準確,強烈的一種預感:太子他快當到頭了。出于某種不可名狀的預感,事情已成定局。”何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