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辰拿起桌上另一雙筷子,就近夾了兩筷子往曜皇面前的碗里一放,然后衣袖一揮,將桌上所有的盆碟都往外挪了一臂遠,才道:“父皇,您請用。”
曜皇看著碗里的兩塊肉:“……”
兩口,絕對只有兩口。小九這是……真聽話啊!
他磨著后槽牙,狠瞪了元辰兩眼,又看向碗里的肉。
一塊是豬蹄,一塊不知是雞骨架還是鴨骨架的東西。
曜皇臉上流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他倒是不覺得吃豬蹄和雞骨架有失身份,不過豬蹄這東西要肉沒什么肉,皮和筋也就那么回事,吃起來還很麻煩;雞骨架更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東西,不由得有些嫌棄。
可是,若他提出不吃,那元辰一定會爽快的應下,然后送他……出府。
“換兩塊!”曜皇用筷子指著雞腿以及一大塊泛著紅油的五花肉。
元辰面不改色,“那不止兩口。”
曜皇咬牙切齒:“多兩口,本皇無所謂……”
“我有所謂!”元辰寸步不讓。
桃夭看到曜皇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生怕他下一瞬就翻臉掀桌子。這一桌可是可是她精心替元準備的,雖然還能再做,但好端端地浪費了,那她得心疼死。
她偷拽了一下元辰的衣袖,忙搶著道:“我知你養家不易,家里又要添丁,才不得不省。但再怎么省,也不能省孝敬的兩塊口啊,快快,夾給父皇。”
曜皇:“……”
元柯和元以滿:“……”
小九九哥九叔手下的部落是目前十個王爺中最多的,領地是也是范圍最大、物質最豐富的。
若他還窮,那大陸上誰敢言富?桃夭九嫂九嬸這是睜著眼說瞎話,還是真不知道家里的多少家當?
也許是后者吧,要不然怎么會連那些下腳料都擺上了桌?
當然,這些話他們都只在心里想想而已,沒人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說出來,省得小九九哥九叔當場翻臉,把他們趕出去。
元辰被桃夭催了兩次,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曜皇磨著后槽牙:“難不成,還得給錢?”
“多謝父皇賞賜。”元辰客氣地,應了。
見狀,元以滿一拍腦門,忙扯著嗓子道:“九叔,我瞧著昨兒莊子里送來的乳羊羔極好,早上就派人送過來孝敬九嬸了。不知九嬸覺著可好,若是喜歡告訴小侄,以后想吃了就包在小侄身上。”
只要給他吃,他絕對不白吃。
元柯也反應了過來,忙也跳腳道:“對對對,昨兒我還特意給九嫂送了一缸子香醉蜜呢,那東西用來調茶烤肉可是最好的。”
他也不是空手來的。
元辰看向他們,他們兩人脖子一縮,非常知趣的道:“我們去廚房,廚房就好。”
真讓他們在這個廳里,面對著大皇和九哥九叔,他們也吃不香,也不敢多吃,還不如去廚房里吃得痛快。
桃夭又輕戳了一下元辰的腰,元辰這才不情不愿地道:“嗯。”
這是允了。
元柯和元以滿都瞧著了桃夭的小動作,果然還是九嫂九嬸膽大,不,是九嫂九嬸的話好使。看來日后他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討好九嫂九嬸了。
兩人馬上欣喜的應下,然后飛奔著沖向廚房。
瞧著那兩小子像脫了韁的野馬跑走了,元辰這才拿起筷子,把曜皇看中的那雞腿和大塊五花肉夾進了碗里遞給曜皇,同時把之前裝豬蹄和雞架的碗給拿了回來。
曜皇:“……”
他都說賞了,小九還只是給他換兩塊肉,而不是多給兩塊?
這小九,肯定是怪他跑來打攪他們小夫妻團聚,故意為難他的!
他不過就是吃餐飯而已,又沒坐在他家不走,用得著這么小氣嗎!
不過,先嘗嘗,嘗了再說。
他慢吞吞夾起碗里的鹵色濃重的五花肉送進嘴里咬了一口。
那塊五花肉瞧著油乎乎的,入口之后卻發現完全沒有厚油的膩味,軟棉得像是雪做的,嘴唇輕輕一抿肉就在嘴里化開,然后吸溜一下就順著嗓子眼滑了下去,嘴里只留下了那飽滿的醬香和一股難以言喻的滑順口感。
他的眼睛就瞇了起來,毫不猶豫的把剩下的大半塊一起塞進了嘴里,吃了個痛快。
然后又飛快地夾起了雞腿,雞腿的肉倒不像五花肉那樣怎么鹵的就怎么擺,而是在上面淋上了一層紅紅的辣椒油,還沾著一些瞧不出是什么的小丁。一口上去,雞腿去了半邊,滿口除了雞肉的鹵香外還有那些辣味小丁的脆爽,勾得他胃口大開,回過神來,雞腿也就只剩一根光骨了。
不夠,太不夠了。
他掃了眼還站著在等他離開的元辰,道:“你們還著著做什么,坐下一塊兒吃。”
反正,他今天不吃痛快,是不會走的。
見元辰不動,他只得又添了一句:“回頭你去我庫房里瞧瞧,有什么你媳婦用得上的,盡管拿……”瞧著元辰的眼中流露出精光,他打了個激靈,馬上添了個限制:“三件!”
他敢打包票,若是他不加上這個限制,小九一定會把他庫房里的好東西都搬空!
他再也不能用以前的目光來看小九了。
元辰這才松了口,“謝父皇。”
隨后吩咐人再拿一套碗筷子上來,自己伸手替桃夭把旁邊的椅子拉開,待桃夭坐好后,自己才在桃夭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曜皇把他的動作都瞧在眼里,越瞧越苦笑不已,小九這真是老房子著火,一發不可收拾。
他不善的眼神看向桃夭,隨后與元辰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相持了一剎后,他先挪開了目光,嘆氣道:“隨你了。”
這一餐,吃得主客盡歡,一大桌子都吃光了不說,曜皇走的時候還不顧元辰的黑臉,硬生生從廚房里提走了一大食盒,甚至連之前嫌棄的豬蹄和鴨架都打包上了,說是準備回去當宵夜。
元柯和元以滿兩個弱小無助的叔侄滿眼的羨慕嫉妒恨,但也只能縮在墻角咬著自己的衣袖。
他們也好想好想吃不完兜著走啊,實在是太好吃了。
瞅著他們的可憐模樣,桃夭抱著肚子直笑:“你們天天吃,還沒吃膩味嗎?”從她開始做鹵湯起,他們可是天天報到,一餐不拉的,她甚至都懷疑,他們一日三餐都拿這個解決。
“不膩。”
“還想吃。”
元柯和元以滿的眼睛都亮晶晶的,要不是元辰在旁邊,相信他們兩人會異口同聲的大喊:我們也要打包。
桃夭眼珠兒一轉,突然問:“真那么好吃,與外頭的有什么不同?”
今天這一餐,把她心頭的疑惑已經刺激到了極限,原本還想等曜皇走后拽著元辰逼問的,眼下這兩個還沒跑的,正好讓她先探個口風。
元柯和元以滿都怔了,兩人遲疑了一下,一人道:“說不出來,只覺得好吃。”一人點頭,也道:“總覺得與其它人做的不一樣,也許是食材的問題,旁人可不敢拿這樣的東西給我們吃。”
桃夭看得出來,他們的臉上也有著藏不住的疑惑,只怕他們也真認真想過的,只是……沒能找到答案。
真的沒答案嗎?
桃夭待一回到屋里,就下了狠力氣將元辰推倒在榻上,自己壓過去惡狠狠的逼問:“說,怎么回事!”
若他也敢拿元柯和元以滿那樣含糊的話來哄她,她……她就敢讓他以后天天喝白粥!
元辰扶住了她的腰,才道:“就元以滿說的原因,從沒有人敢拿這樣的東西給我們吃。”
呵……
桃夭變了臉,掐著他腰間的軟肉道:“就算沒有敢拿上不了臺面的食物給你們吃,但也不過是嘗嘗鮮罷了,哪有像你們這樣百吃不厭的。”
若他還拿這話哄她,她立馬翻臉。
“那你認為是如何,你有不同尋常的天賦,做出來的食物有特殊的功效?”元辰反問,倒是把桃夭直接給問著了。
她不是沒往這方面想過的,甚至還真仔細向翠玉打聽過七丹部落的那種特殊天賦的記載,可是最后確定她沒天賦這點撇開不說,也真正知道普通的食材是不可能做出特殊功效的東西的。
但……真的,只是這樣?
元辰彈了她腦門一記:“習慣可以改變,但骨子里的東西很難……”見桃夭不明白,他只得道:“誰說曜族人只能吃肉的?
“那還要說?”桃夭問,隨后她就反應了過來。
曜族被關的苦寒之地除了兇獸的肉,他們幾乎找不到其它的食物,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只大口吃肉的習慣,哪怕回來之后養成的習慣一時也難改變。
“可是,現在你們回來了,不就可以慢慢改變嗎?”桃夭問。
元辰淡淡地道:“那些人用十幾二十只雞,把茄子做出雞的味道,又能改變了什么,能讓人變成喜歡上吃茄子?”
桃夭:“……”
好吧,有錢人的享受她不懂,不過她也想象不出來那樣做真的好吃嗎?
她敗下陣來:“那你們也能直接說讓他們用最普通的做法……”
“怕死,不合口味。”元辰很直白丟給她兩個詞。
桃夭倒是懂了。
他族出身的廚子怕死,自然不敢用普通的烹飪之法來敷衍他們;而他們也不會花心思尋找新的美食,去嘗不合口味的菜。倒是他跟她住著演戲那段日子,不吃也得吃,反而發現她做的菜合他口味。
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果然你還是想要個廚子!”
所以才娶的她。
相比之下,他要財有財,要人有人,要身份有身份,她不算吃虧。
桃夭心里腹誹著,靠在他身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曬太陽,沒一會兒,她就在窗外溫暖的陽光中沉沉睡去。元辰待她睡著了,輕輕的替她拉好薄毯,眼中的目光盡是溫和。
日子又恢復到了之前的平靜,也許并非平靜了,只是有元辰在府上,什么事都落不到桃夭面前,她落得輕松自在而已。
當然,為了這輕松自在,她把家里那一鍋熬好的老鹵湯直接分了一半給曜皇,還寫了一張方子給了元柯和元以滿,讓他們回自家去折騰。當然,他們也沒與她客氣,收下后都送來了一些心意,尤其是曜皇,把任選的三件限制提到了五件。
看著元辰讓人送回來的小箱子,桃夭迫不急待上手就要去取:“這是不是王爺從大皇倉庫里扒出來的五件寶貝?”
翠碧也是滿心的好奇,“小奴猜是靈藥。”
“也許是靈珍。”翠玉也過來湊熱鬧。
結果打開來一瞧,里面擺著的竟然封著一株桃夭沒見過的小草的白玉,整株草發著淡淡的銀光。
“這是什么?”桃夭不認得,問翠玉,翠玉欣喜得腮幫上的肉有些哆嗦,聲音都變了調;“王妃,這玉里封的好像是萬靈草。”
“對對,跟傳說中的很像,應該就是。”翠碧連連祈禱:“這下王妃可就不必再擔心小世子了。”
“我可沒擔心過。”桃夭嘴上說,心里卻比什么都要舒坦。雖然她一再說,不在意自己的孩子有沒有天賦,但……萬靈草送到面前了,若不珍惜那是傻子,多個機會總是沒錯的。
她說話時伸手就去拿起萬靈草看個清楚,卻發現根本打不開白玉。
翠玉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王妃,可開不得,打開了萬靈草就枯了。”她這話嚇得桃夭馬上將盒子蓋了起來:“快快,收起來。”
翠玉哎了一聲,急忙將盒子包好,然后看了看屋子,最后直接抱著盒子去了桃夭的私庫,回來還說在上頭鎖了三把鎖,只是她回來的時候,又帶回來了一個讓桃夭有些震驚的消息。
桃夭不太相信的追問:“你確定,兩個部落的親事成了?”
雖然她從中做了許多手腳,但真不敢相信元辰會松口同意趙雁柔和湯家的親事。
翠玉點頭:“柱東親口說的,不會有假,據說是湯三親自求到王爺前面了,還挨了王爺一腳,現在還昏迷不醒呢。”
所以,這是有情郎拼了性命求來的親事,而不是元辰有其它的算計?
桃夭怔了怔,嘆了口氣:“隨便吧。”
她懶得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