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妃越發覺著事情越出了她的猜測,神色沉重起來,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一個個躡手躡腳連大氣都不敢出,惟恐發出聲音驚擾了她。可是人可以控制,但環境并不由人心所決定,突然窗外傳進來幾聲不合時易的蟬叫聲。
二王妃不滿的看向窗外,知丹立即上前賠小心:“是小奴的錯,小奴沒想到這個時節就有蟬了,才沒讓人清理。”
這種事兒在平日也不算是什么錯,但在王妃不高興的時候,可就是大錯了。
二王妃覺著“沒想到”這三個字格外的刺耳,簡直像是在譏諷她;元辰和桃夭兩人一反常態,夫妻和睦地在慶河畔踏青;而她的算計落空,憋著一口悶氣思索他們轉變的原因,還沒一點頭緒。
她目光落在忐忑不安的知丹身上,剛要發火,腦海里突然就浮現出了前先那些夫人們說的一些廣桂的小道消息。
據聽她們說,廣桂的胎已經坐穩了,而且替她看過胎象的醫者都說她腹中孩子有明顯的天賦預色;四王和廣桂私下里已經開始調動和收集各種新生兒需要使用的靈源和靈果,以防不備之需;甚至連曜皇對于他們看守的也都寬容了一二。
六夫人還話就有話地道,等廣桂肚里的孩子一落地,某些人生下的廢物哪怕有個名份,也沒地兒可站了。
當時,她也就拿這些當成閑話聽聽就罷,沒往心里去,可現在知道了元辰對桃夭的重視,再聽六夫人的那些話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不過……若……若……
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就竄進了她的腦海里,若廣桂腹中的孩子,不是元辰的呢?
她猛的坐直了身子,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性。
只有廣桂腹中的孩子不是元辰的,桃夭才不會擔心孩子得不到應有的待遇,才可以安安心心以謀將來;也只有廣桂腹中的孩子不是元辰的,元辰才在曜皇以及那孩子生父的請求下,不在這個時候對廣桂動手。
要不然,曜皇他們壓得了元辰一時,又如何壓得了元辰一世?
哪怕孩子天賦再好,若后天沒有父輩不惜余力的栽培,想要成為人上人談何容易。曜皇他們也是深知這點的,又怎么可能為一個沒出生的孩子,得罪元辰太狠呢?
這世上,能讓元辰愿意忍讓一二的人可不多,屈指就能數出來,而她家王爺就是其中一位。
二王!她狠狠捏緊了椅扶手,手背上青筋畢現。
不,她不能再等下去,她得仔細的查清楚,廣桂腹中的孩子與二王有沒有關系!
廣桂懷了元辰的孩子和懷了二王的孩子,對于她的威脅可完全不是一樣的。
前者,只是二王登上帝位的阻礙;后者,那可是她以及她孩子的奪命符!
二王妃把屋內的下人盡數遣了出去,只留下了心腹知丹,然后把她擔心的事一一說給知丹聽,讓她不動聲色的去聯系馮首領,盡快將這件事給查清楚,哪怕冒著被二王發覺的危險也不能退縮!
她還很仔細的吩咐知丹,不僅要從二王身邊下手,也要重查廣桂的行蹤,甚至連元部落里比較得元辰看重的人都要查一遍。
這樣,廣撒網總是能找出更多線索;同樣,若是被二王知曉了,她也能有個借口可以把自己摘出去。
知道二王妃開始行動手,桃夭又故意讓柱東將一些線索鋪到了馮首領的眼前,然后引著他懷疑上了元辰查出來的那幾個人身上。她之所以往那邊引,是因為當晚的那場聚會,二王原本也在,只是他只坐了半個時辰,聽了一支曲,與他們喝了三杯酒就提前走了,并沒有留到大混亂的最后。
不過,只要二王上過花船的消息屬實就夠了,終究廣桂成事只要一柱香的功夫,誰又敢打包票二王真的只是上船坐了半個時辰喝了三杯酒?
相信二王妃頭一個就是不信的。
聽著她洋洋得意說著這些,旁邊元辰不滿的瞇起了眼。
桃夭感覺到身邊的氣溫低了,自然習慣性的朝著屋內降溫冰塊瞥了一眼,滿不在意地道:“她是她,我是我,你別說只坐了半個時辰,你就算在那坐了一個晚上,我也是不會懷疑你的。”
他若當晚鎮在那里,其它人敢亂來嗎?只怕,一個個如同針扎屁股一般,早早就逃了個干凈。
“你這……”元辰想訓她兩句,倒也認為她說得在理。
雖然是桃夭故意誘導了二嫂,但二嫂信不過二哥,那是二嫂和二哥的問題,與桃夭有何相干的。
桃夭見他不再說話,就明白他是默許了自己胡亂折騰,笑嘻嘻地往他懷里一倒,還伸手在他下巴處摸了一把,討好地道:“你放心放心,我有分寸的,絕對不會給你招惹大麻煩。若以后有人拿這些事兒怪你,你就盡數推到我身上,說我不懂規矩,胡亂折騰。”
她懂,面子和里子不能兼得的時候,里子比面子重要;元辰在外頭說她幾句不好,對她不會造成半點傷害;反而元辰護著她的態度,會讓旁人哪怕對她再不滿,也拿她無可耐何。
當然,元辰護著她了,她損失些面子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也不會少一塊肉,更不能讓她少吃一口肉。
元辰環住她的腰,怕她亂動摔著了,一口否絕把她推出去的頂罵的建議,冰冷地道:“沒人敢怪我。”
“對對,你兇,他們不敢。”桃夭一邊說,一邊窩在他懷里放聲大笑。
她的笑聲傳到了院外,外頭的丫頭婆子甚至侍衛們,一個個都對她打心底敬佩,敢在王爺面前如此自在,王妃真是一個能人。
就在桃夭坐等著二王妃下一步行動時,二王妃的動作比她想象的要快,甚至手段厲害得越出了她的想象,以及至她聽到柱東的稟報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段之間,二王妃買了一個花娘裝成初進玄城投親的寡婦,故意撞到了六爺面前,然后使了些不入流的手段勾得六爺神魂顛倒,恨不得馬上與其成就好事。而今天,六爺就接到了那個花娘送去的信,約他傍晚到郊外莊子上一述情緣。
與此同時,二王妃上午還派人偽裝成她的模樣,露面買下了郊外的那個小莊子,然后去了那個小莊子,并且還讓人將這個消息散布到了四王探子的前面,相信現在,“她”在莊子里的信兒已經送到了廣桂面前。
相信等六爺和廣桂進入到那個莊子之后,二王妃和六夫人或者許多的人,也會恰巧路過那個莊子,碰個正著……
至于六爺會不會發現上了當,會不會提前離開;廣桂會不會親自前去之類的,相信二王妃必定也有其它的補救方子來應對這些意外,必定把某個事實給坐實了。
一想到這其中可能會使用的手段,桃夭只覺得后背發寒。
果然,她們不是一個層次的人,她根本認同不了二王妃的那些手段。
“她可真夠狠的!”她緊緊拽著元辰的胳膊,似乎想從他那里得到更多的被保護的信任。
元辰也有些后悔,覺著不該讓桃夭與二王妃來往。他從來就沒小瞧過女人,也從不對女人心慈手軟,但他也真不知道女人翻起臉來,使出來的手段比他還要狠厲。
他還只是對招惹上他的人不心慈手軟,而不像二王妃這樣,僅憑著一點點懷疑,就要提前將危險掐死在搖籃里,而且不擇手段地連骨頭碴子都要毀個干凈。
不過這些個話他也只想想,并沒有提出來讓桃夭如何。
桃夭不傻,聽著這些話她大概都能想到二王妃要設什么局,那他更相信“可以與誰往來,需要與誰遠離”,桃夭肯定有她自己的判斷標準,他應該相信她,支持她的決定。哪怕她判斷失誤了,他也能毫無保留的相信她,并且護住她。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元辰說話,桃夭松開他的胳膊,狠狠的在上頭拍了一巴掌:“哎哎,你就一點想說的都沒有?她可是讓人扮成我的樣子去莊子了!”
若是讓人瞧著“她”和六爺一前一后進入了那個莊子,哪怕是其中還夾雜著廣桂,再鬧出些什么事來,最后她肯定也是要沾上一身si的。
“現在你想如何?”元辰問。
桃夭怔了怔,直接抬手圈住了元辰的胳膊,笑得如同偷了魚兒的小貓一樣:“等到他們前腳出了城門,你就帶我去客來居吃香炸鵪鶉,好不好?”
她若跟元辰出現在了每日客滿的客來居,郊外發生再大的事,誰也不敢往她的腦袋上扣si盆子。
元辰也知道這個法子可以對即將發生的謠言盡數殲滅,但還是有些不太滿意她的退讓,問道:“就這?”
她就這樣放過那些人?
他不是說了,她不需要再委屈自己嗎?
瞅著他的眼神又冷了幾分,甚至環著自己腰的手也收緊了些,桃夭也猜到了他的心思,知道他誤解了自己,抓著他的手指咬了一口,才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樣膽小怕事?”
見元辰根本不信她,她得意地揚眉:“這我這樣做,不僅僅只是想省去麻煩,而且我也想借二王妃這一鬧,直接把那件事給鬧出個結果來。到廣桂生產還有好幾個月,我已經厭惡天天一堆人用怪異的眼神看我,背著我胡亂猜測他們想象中的事實。”
至于廣桂使出來的這些后宅陰招,她是拿著沒有辦法,那不如讓給有能之人二王妃去破局。反正不是元辰,不管最后出了什么事都與她無關,也影響不到她頭上。
“行。”元辰也滿口應下。
桃夭不想做,他可以在等二嫂把廣桂坑掉半條命,或者廣桂露了底之后,再補上一刀。
為了讓二王妃的計劃能更順利一些,元辰甚至讓柱東替二王妃掃除了一些阻礙,等到各方人馬都出了城門,他就帶著桃夭去了客來居。
有了他陪著桃夭去慶河踏青的前事,這次他與桃夭要一并去客來居吃飯的事,倒也沒讓太多人感到驚訝;只是還跟以前一樣,座無虛席熱鬧非凡的客來居瞬間鴉雀無聲,尤其是三樓的客人,更是不用客來居的掌柜去勸,都非常自覺提出可以把自己的包廂讓出來,甚至都不用補償。
“不必了,我家王爺訂了天字房。”打前戰的柱東道。
天字房啊,瞬間天字房兩邊的包廂的客人立即結帳,然后跑到二樓尋了幾個熟人強行擠成了一桌。
慶河邊的事只是聽說,今天冒個風險也得親眼瞧瞧,邪魅的九王爺真有溫情的一幕?若真是這樣,那以后他們對九王妃就要更加小心謹慎外加客氣三分,省得觸了九王爺的逆鱗。
當桃夭扶著元辰的手下馬車時,感覺到了無數探知的眼神,她往四周看,卻只看到了九成客人都恨不得把臉直接埋進面前的碗里,只有元柯和元以滿兩人瞪圓了眼盯著她不放。
“十一弟,三侄兒,你們也來這吃飯啊……”桃夭喚了他們一句:“要不要一起?”
元柯和元以滿兩人馬上將頭搖得跟波浪鼓一般:“不不不,九嫂九嬸您不必客氣,我們在這就好。”
元柯還拍著胸脯道:“您和九叔今天的帳,就記在小弟帳上。”
元以滿更是狗腿地討好:“小侄常來,知道哪些菜好,小侄替您點菜,保準讓你吃得開心。”反正不是他買單。
比他晚一步開口的元柯:“……”
他出錢,還不讓他表現一下?這小子,還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尊老!
元以滿幾乎是把客來居今日的招牌菜以及有特色的都給桃夭點了,桃夭確實是吃得很滿意,更讓她滿意的是,郊外的那一場鬧劇還真的成了。
據說二王妃和六夫人和數十位夫人,在莊子上抓到了六爺和廣桂衣冠不整抱在一起,六夫人氣得臉色發白,直接上手撕,都沒能把廣桂從六爺的懷里拽出來。
桃夭筷子上夾著的雞肉跌到了桌上,喃喃道:“還真讓她做成了。”
嘴上說說容易,這件事要做成談何容易,可見二王妃的手段真比她想的還要厲害。
更讓她害怕的是二王妃寧可殺錯也不放過的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