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們幫你分攤些,這種衣衫你不是繡過了嗎?”洛玉瑯實在不愿她再經手其他的嫁衣,她自己的嫁衣已經繡好,只等時候一到,穿上即可。
朝著他輕輕搖頭,示意他隔墻有耳,“大家都在忙呢,當家的沒看帳本嗎?這個月進帳不少呢。”
洛玉瑯壓了好幾天的壞脾氣早在看到她埋頭刺繡的那一刻就全部消散了,“還沒來得及,這段時間老往鄉間跑,乏得很,明日再看。”這倒是實話,不是踩在泥地里,就是騎在馬上,一向舒服慣了的他,這段時間確實辛苦。
聽了,抬頭說道:“那當家的去后院看過新的織機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洛玉瑯心想,我就是為看你而來,回去做什么?“讓他們去做吧,我在這坐坐。”
早就重新專心刺繡,回應的那聲都是敷衍的。
百無聊奈的他,只得重新拾起未看完的雜書,才翻了幾頁,就開始呵欠不斷。受了影響的不時地抬頭看他,洛玉瑯反倒得了意,干脆扔下書,手撐著下巴,專注看她刺繡。
抬頭,見他這副模樣,好奇地問他,“當家的有話說?”
“沒有。怎么還穿夏日的幾件舊衣,你不是說繡坊生意好了許多嗎?”習慣儉省他知道,但就是不愿她在這上面受委屈。
低頭打量自己身上薄荷綠的裙衫,也沒看出什么不妥,“樓上有些悶熱,穿這樣正好,當家的沒覺得嗎?”
“是我疏忽了,前段時間沒來,你沒熱壞吧?我叫他們想些辦法,弄得涼快些。”說話間已經起身,趕緊攔住,“今年就算了吧,現在晚上一日涼似一日,很快就要入秋了。”
“一切依你。”洛玉瑯走到窗前,探頭出去張望了一番,“明年可早些在外面搭上涼棚。”
說完發現沒人應他,回頭一看,早沉浸在繁復的繡紋中,看樣子是不會理他了。
成心不愿她冷落自己的洛玉瑯,又挑起了話頭,“反正你也無聊,不如我說個新得的見聞你給聽如何?”
頭都未抬,“當家的,早些回去歇息吧!”總在這搭言搭語的,她還怎么靜心?
洛玉瑯正欲回懟,樓下有人呼喚,“掌柜的,后院常勝師傅找。”
回了句,“知道了,就來。”停下手里的繡活,徑直下了樓。
被落下的洛玉瑯恨恨看著空無一人的樓梯,咬著后槽牙,一路來到后院。
正坐在織機上,常勝則調試著織機,對話間十分和諧。
洛玉瑯來了,他二人也只是問了他一聲好,又接著討論。
心里十分介意的洛玉瑯雖然面色如常,但后背著的雙手早已經糾結在一處,他不高興,他十分不高興。
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織機新出的顏色上,“常勝師傅,左邊第三縷總有些松,你再看看。”
常勝應了聲,調試了一下,“施掌柜,你再試試。”
試過之后,點頭贊許,“好了。”
“施掌柜再多試試,如果四色沒問題的話,我就添第五色。”常勝用掛在脖子上的棉巾擦去額頭的汗珠,明顯松了口氣。
看在眼里,安慰道:“常勝師傅,不必將自己逼得如此急,進度已經很快了。”
常勝回道:“四色倒是容易,添第五色就很難了,整個織機都要重新卸下,師傅明日會過來。不瞞你說,我心里有些沒底。”
輕笑著對他說道:“難是肯定的,不然木花坊的七色織機也不會在京城無出其右了。”
“正是,施掌柜是懂行之人。”常勝話語間,頗有惺惺相惜之意。
掛念著自己手里的繡活,下了織機沒留神,差點就要撞上洛玉瑯,“當家的,你還沒回去歇息嗎?”
洛玉瑯有意溫柔地回她,“等你。”
不以為意,“那走吧。”
洛玉瑯亦步亦趨,離開后院時,有意回頭望向常勝,發現他果然望著離去的背影,眼神中充滿著讓他不喜的意味。
轉身就對說道:“他一個人忙得過來嗎?要不我替他找個幫手吧?”
忙著上樓沒有理他,等進了自己的隔間,才輕聲對他解釋,“當家的,手藝人最忌諱被人偷師,他忙不過來,自然會想辦法。”
洛玉瑯仔細地看著她的神情,沒發現一絲端倪,心里稍安,“是我莽撞了,還是你懂事。”
“我當真要趕工了,你就算不走,也不許再擾我。”坐定之后,還不忘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洛玉瑯敷衍地點著頭,之后卻老老實實陪坐一旁,再也不敢造次。
眼睛看著手里的雜書,心中思緒卻是亂的,自己自小到大,何時被人這樣壓制過,莫說父親向來由著自己,就連入宮,宮里的貴人也對自己十分客氣。
偏偏在她這里,始終硬氣不起來。就連最初的想法,也被自己放棄了。相處的越久,越不愿勉強她做不想和不愿的事。
看著眼前安靜如水的,洛玉瑯混亂的思緒漸漸明晰了起來。他并不傻,橫亙在他們面前的阻力有多大,他非常清楚,但這是他的事,與無關。
既然她總想自立于世,那自己就助她心想事成。
等她看盡世間風景,自然會明白自己的好,到那時,兩個人在這亂世之中,偏安一隅,無世無爭地渡過余生。
“還想吃葉家的糕點嗎?我現在得空。”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壓得有些喘不過氣,洛玉瑯輕聲問。
“我現在喜歡吃對街的涼粉。”漸漸悟出了與他的相處之道,要是默不作聲,他必定不管不顧將她以前愛吃的糕點通通買了來。再好吃的東西,吃多了也會膩,索性直白地告訴他自己現在想要什么,兩全其美。
洛玉瑯輕笑,“看來這條街上好吃的東西,你都已盡數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