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老爺竟難得地換了新衫,利落地梳了頭發,謙和地與吳夫人見了禮,“因為路遙,犬子成親良久,竟未得與親家母見面,真是有愧。”
吳夫人答道:“十四娘的婚事由公主和附馬做主,我是一萬個欣喜,只要兒女們過得好,這些虛禮又有什么重要的?”
寒喧了幾句,更是對洛玉瑯夸贊不已,直說十四娘是有福之人,才得以遇見這樣好的人家,這樣好的夫婿。
聽了,借著低頭之時悄悄去打量洛玉瑯,誰知他早已看向了自己,害得她因為有長輩在面前,鬧了個紅臉。
洛老爺更適時說道:“親家母,過了年,媳婦就及笄了,雖不會宴請外賓,但自己家里人熱鬧熱鬧還是應該的。”說到這,看了小夫妻一眼,“也將圓房辦了吧。”
吳夫人倒是大方,“就依親家公。”
陪坐一旁,臉上火燒火撩的,卻不知這副模樣,早已讓對坐之人眼中燃起了火苗。
宴席之上,洛玉瑯望著她,似笑非笑的模樣更讓她莫名的尷尬。
所以席散之時,借故陪吳夫人回院歇息,直接賴在了娘親那里,母女倆說了半宿的悄悄話。
奇怪的是,吳夫人并不太清楚,洛玉瑯是如何說動穆家主,主動提出要吳夫人來京城探望。
除了大夫人強行塞了婢女,其他并未要求任何事。
現在的再不怕大夫人的算計,為了娘親能在這里待得舒服些,她在院中安排了足額的婢女,又提前吩咐了,想來那幾位想生事,眾目睽睽,又都妨賊似的,她們就算有任務,施行起來也難如登天。
吳夫人感嘆道:“我可憐的女兒,這些年不知經了些什么事,竟變得如此老練。”
“娘親,我以前就這樣,只是您有意忽略罷了。”在吳夫人面前,說話的語氣又重回了那個未成年的小娘子般。
吳夫人不明就里,擔憂地說道:“聽說府里如今是你在管事,平時管事的回事,你也是這樣說話的?”
“娘親猜?”吳夫人見她如此的不著調,“就算府里的人皆順著你,你也不可張揚。”
“是,十四娘謹遵母親教誨。”恭敬地起身回了個禮,卻被吳夫人連忙攔住了,“快打住,莫亂了規矩,叫我娘親就好。”
“他們不是早給了娘親平妻的身份嗎?怎么?全是假的不成?”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有意提高的聲調。
說完適時轉身,就看到那四位尷尬的臉,“你們是從什么時候來到我娘親面前的?”可沒打算讓她們輕松渡日。
其余三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將眼光停留在了領頭之人的身上。
領頭的婢女說道:“十四娘子,以前的人大夫人說皆不太懂理數,怕照顧不好吳夫人,到時損了穆府的臉面,奴婢們都是新挑選的。”言語間毫不恭敬。
哪知根本不搭理她,還輕輕扯了吳夫人的袖角,示意她莫要作聲。
那位見她居然不理自己,臉上明顯有幾分不悅,“十四娘子,我們皆是大夫人精挑細選出來,服侍吳夫人的。”
依舊不理她,反而輕輕放下茶碗,開口道:“來人。”
不等這幾位應聲,梅香已經走了進來,“夫人,有何吩咐?”
“梅香,茶涼了。”說完,挑眉看了看說話之人。
梅香低眉斂目,朝著吳夫人輕施了禮,“老夫人,梅香也幫您換盞茶吧?”
吳夫人謙和地點了點頭,“有勞了。”
等梅香走后,領頭之后見依舊不搭理自己,就有了氣性,“十四娘子,為何如此待我們,我們可是大夫人派來的。”
“我們?是你叫我們,還是她們哪個叫我們?連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曉得告示于人,真不知是何人挑出來的。”篤定不再讓娘親回穆府去,所以也無謂得罪誰。
吳夫人本來還覺得女兒這威風耍得有些過份,現在才反應過來,說話的人確實有失禮數,頭次見面,居然會忘了自報家門。
“十四娘子,還以為吳夫人早已告知了,沒承想,居然連這事都不曉得。”因為在府里一慣如此,平日里踩在腳底下的,一時如何收得住臉,改得了顏色。
“娘親與我長久未見,哪里有空說這些閑話。倒是你,全無一點規矩,真是有損穆府的臉面。來人。”一聲令下,梅香端茶來時,身后跟了數人,皆是健壯的仆婦。
先是嘆了口氣,而后又幽幽說道:“梅香,幸虧你明白我的出身,想必不會在意。這幾個實在有些上不得臺面,日后若真跟了娘親出去,還不知會怎樣丟臉。就照著府里的規矩,好好教教她們,免得讓我在老爺和家主面前,臉上無光。”
梅香清脆地應了聲,“是,夫人。”回頭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上來,說話的婢女剛想叫嚷,就被人捂了嘴,很快被架走。其余幾位還沒等身邊的仆婦動手,自動地跟上了。
吳夫人看著,“自幼跟著我受盡委屈的小娘子,終于長大了。”
“母親,至此后,就借著他們假意給的虛名,踏踏實實在京城住著。我這里住厭了,就去十五郎那住。再不然就住在新置的宅子里也行。”
吳夫人哭笑不得,“行,你與十五郎都是有主意的。原本想著,我待在穆府,好讓他們少打些主意,讓你們也清靜些。現如今啊,我是要常到廣福寺去燒香啰!”
偏頭打趣,“母親可是為了十五郎,他尚未滿十五,母親想當祖母,可得等幾年呢。”
吳夫人回懟,“他只求平安,子嗣之事自然是為你求的。”
偏頭不去看她,想盡快給自己解圍,干脆招呼自己精心為母親挑選的婢女進來,一一為母親介紹。
“兩個足夠了,一里一外,四個太奢靡了。”
解釋道:“母親忘了,您來時浩浩蕩蕩帶了四個呢?我若平白短了,且不說旁人會猜度,就算府里的人,也會說我不孝。”
吳夫人說不過她,只有依她。
因為理佛多年,很快就跟在穆府時一般,早晚皆要跪在佛前念上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