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齡大學士

第107章 操控人心的妖術

蕭千翎看她這才想起來,笑得不由更大聲了,看向自家三哥的眼神也充滿幸災樂禍的感覺。

“你魅力大不如前了啊,小甘根本沒記住你。”

蕭玉清只是抿唇笑了笑,“井姑娘卻是令人印象深刻。這大暴雨也不知還要下幾天,若不是下雨,千翎也能帶井姑娘在行宮里逛逛,現在全都被困在了屋里。”

井甘漫不經心地聽著,假裝沒聽懂他語中打探之意,不接他的茬,反倒轉了個方向,目光悠遠地遙望著行宮周圍環繞的大山。

“暴雨時常會引起泥石流,這群山環繞的,一不小心說不定我們就得埋在這。”

井甘要的涼茶這時終于送了過來,每個人都有。

蕭千翎大喝了一口,將嘴里的食物咽下,毫不擔憂地道,“小甘你就放心吧,姑祖母住這呢,御林軍時時刻刻監察著周圍狀況,不會有事的。你只要安安心心地吃好喝好,然后想想姑祖母的病就行了。”

蕭玉清暗暗挑了下眉,抬眼看向井甘,語氣透著喜意地問,“姑祖母的病井姑娘有辦法治了?我方才看了姑祖母過來,瞧著姑祖母比之前好了許多,也能重新走路了,是否是快好了?”

“小甘若沒辦法治,世上怕就沒人能治了。”

蕭千翎說的這般絕對,蕭玉清倒有些意外,“是嘛。”

痛痛快快吃了頓火鍋,井甘就休息去了。

蕭玉清回了自己的住處,蕭千翎也跟了去。

一進三哥的書房,果然見他正將一封信交給手下,讓人送出去。

蕭千翎一個跨步便將信搶了過來,三兩下拆開看了,當即撕成碎片。

蕭玉清沉下了臉,沉聲訓斥,“蕭千翎,你做什么。平日是不是太慣著你了,越發不知禮數。”

手下見主子吵架,忐忑地不知如何是好,在蕭千翎揮手趕人后,立馬就溜了。

“先別把姑祖母好轉的事告訴爹。那不過表象,病根根本未除,姑祖母隨時可能再復發。”

蕭玉清原本因為姑祖母情況好轉微微放松的眉頭,此刻又緊緊皺了起來。

他沒再訓斥妹妹的無禮,沉默半晌認真地問她,“你那個朋友,當真有把握治好姑祖母?”

“至少小甘知道病因,并愿意一試。現在除了她,你還能找誰?”

此言蕭玉清當真沒得反駁。

他從書桌后走出來,輕輕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將她帶到一旁太師椅坐下。

苦口婆心道,“你應該明白姑祖母對我們家的重要性,馬上又到三年的官員考察,爹能不能回京城都還不好說,姑祖母要是又有個三長兩短,以后怕就更不容易了。”

外人只見蕭家風光,卻不知道蕭銘的艱難。

老太爺已退出朝堂在家榮養,不頂事。大老爺更是無所事事,只知享樂,全靠蕭銘支撐著。

皇上注重禮孝,看在皇太后面子上還能厚待蕭家幾分,皇太后若沒了,與皇上那點牽強的親戚關系也就徹底斷了。

蕭千翎最不耐煩聽這些,一下子站起來,沒好氣地道,“我為姑祖母的病憂心費力是因為她是我的姑祖母,自小疼愛我,不是因為她是皇太后。”

蕭玉清知道自己這個四妹是最重情義的,也沒怪她的壞語氣。

“我也真心關心姑祖母,這并不沖突。我只是提醒你一切都要穩妥為上,謹慎冒險。”

蕭千翎板著臉看了自家三哥一眼,“你放心,我不會拿姑祖母的身體開玩笑的。小甘的本事我有了解,也曾親眼見識過,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小甘也沒辦法,但絕不會讓情況比現在更糟。你就把心揣肚子里吧。”

說完扭頭就走了,招呼也不打一個。

下雨天睡覺最是舒服,井甘睡了個午覺,醒來時發現氣氛不太對,感覺有些沉重。

她叫了個宮女問了一下,才知道皇太后午覺起來又走不了路了。

蕭千翎去皇太后那伺候了,她心里早有準備,所以也沒一驚一乍地吵井甘。

“厚些的衣裳做出來了嗎?我要出門。”

伺候的宮女很快捧來一套新衣裳,“剛制出來,時間太趕略顯粗糙,還請井姑娘別介意。”

井甘拿過來瞧了瞧,宮中人眼中的粗糙在她眼里已經很精細了。

只不過沒時間繡圖案罷了,只有布料本來的純色。

“挺好的,幫我穿一下吧。”

井甘待人客氣,派來照顧她的宮女待她也就比較盡心。

穿戴好出了屋,阿蘭已經等在了門口,聽到聲音上前接過輪椅,一起去了皇太后的住處。

皇太后的住處此時又恢復了之前的緊繃、壓抑氣氛,那隨時待命的太醫、名醫們又都聚在了廊檐下。

瞧見井甘過來,不少人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還以為她真把皇太后的病治好了呢,結果這才半天功夫又還原了。

紛紛對她有了跳梁小丑之感。

井甘不在意那些小聲的議論和戲謔的眼神,自顧自進了屋。

蕭千翎聽到她來了,已經率先迎了出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果真被你說中了,姑祖母又動不了了。”

井甘安慰地回握住她,“別擔心,我去看看。”

內室里依舊是昨夜那幾人,蕭玉清、院判大人、顧嬤嬤、和幾個宮女。

不過此時的皇太后只是身體僵硬地躺著,并未發瘋發狂,也沒有宮女按住她的四肢。

蕭千翎方才和井甘說的那句話,內室幾人都聽到了。

顧嬤嬤著急地詢問,“井姑娘,您知道皇太后還會如此?”

井甘一臉凝重地沒有回答,目光始終鎖定著床上的人,觀察著她的狀況。

皇太后此時神志還算清醒,不過視線比好轉之前更模糊了。

蕭千翎把整張臉都湊到了她眼前,她也沒認出來。

蕭玉清見井甘半天沒什么反應,放輕聲音詢問,“井姑娘,現在該怎么辦?皇太后的病如何才能根治?”

井甘也沒回應她,兀自發呆不知在想著什么。

大家也再不敢發問打擾她,生怕阻斷了她的思緒。

院判大人只感覺這安靜的氣氛有些憋悶。

蕭家兩位后輩都把希望寄托在這小姑娘身上,實在讓他和外面那些行醫半生的大夫有些難堪。

不過他也親眼見識過昨夜這小姑娘輕松便讓皇太后冷靜下來,今日還站起來了半日。

雖現在又動不了了,但終究有過成效。

所以即便心頭滋味復雜,也沒有多說什么,好奇她究竟能有何辦法治療皇太后的病。

井甘沉思半晌,終于醒過神來朝蕭千翎看去。

她什么也沒說,但相識以來培養的默契讓蕭千翎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蕭千翎心中一喜,催著內室的人全都出去,還把蕭玉清和院判大人往外趕。

“干什么你,推我干什么……”

蕭玉清雖說著妹妹,視線卻始終定在井甘身上。

他剛才瞧地分明,是井甘給蕭千翎打了眼色,蕭千翎才開始趕人清場。

宮人都被趕出去了。

院判大人雖想留下旁觀,但也明白尋常大夫若有個獨門絕技都不會輕易示人。

那小大夫不愿讓人瞧,而蕭四小姐又是那么副護犢子的架勢,自己想旁觀是沒戲了,只能識趣地離開。

蕭玉清卻化開妹妹的推力,身體一閃,反倒離床更近了些。

他撇開蕭千翎,轉而笑看著井甘問道,“我可以留下來吧?”

井甘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老奴伺候了皇太后一輩子,生死都跟隨著皇太后,請讓老奴留下吧。”

顧嬤嬤也跪在床邊不愿走,她無兒無女,皇太后若有閃失,她也會殉主而去,是對皇太后絕對忠心的人。

蕭千翎為難極了,不知道該怎么辦。

井甘始終沒發表態度,半晌抬頭看向蕭千翎,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只說了一句,“我信你。”

便是讓蕭千翎來決定讓他們留下還是出去。

日后若因此給她惹來麻煩,可要護著她。

蕭千翎如何不懂井甘話中的意思,心中微微感動。

平日不管井甘如何地懟她不耐煩她,這么長時間的相處下來,實則已經積攢了不少情誼,也對她產生了信任。

蕭千翎知道井甘是多不愿展露自己催眠的絕技,害怕麻煩,但因為她一次次破例。

“你放心,日后你若因給我姑祖母治病惹來麻煩,我必護你到底。誰敢動你,先從我尸體上踏過去!”

蕭千翎這句承諾不可謂不重。

許下這句承諾時,卻未看著井甘,反而一眨不眨緊盯著蕭玉清。

這句話不僅是對井甘的承諾,更是對蕭玉清的警告。

井甘擅長的是催眠,總能觸碰到一個人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東西,對于皇太后這樣的身份而言,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蕭千翎出生權貴高門,再明白不過權貴高門的規矩。

若井甘給姑祖母治療過程中知道了什么不能知道的秘密,很可能會被滅口。

她許下這個承諾既是警告蕭玉清,也是經他之口警告自己的父親乃至整個蕭家。

別想打井甘的主意。

蕭玉清此時也是微怔,自己這個妹妹他很清楚,雖仗義,卻不是輕易便能許下如此重諾的人。

看來她與井甘的情誼比他想象的還要深厚。

井甘得到蕭千翎的保證,滿意地笑了笑,看向蕭玉清,緩緩開口,“三公子?試,或不試?”

嗓音清甜卻透著淡漠。

她將決定權最后交給蕭玉清,到底要不要讓她治療。

井甘和蕭千翎這般態度,蕭玉清如何還能不明白,她們的治療方法想必摻雜著某種危險,所以才會在還未開始前便又是許諾警告、又是謹慎詢問。

若不愿冒險,那便不開始。

但若試了,后果由他們自負,別想牽連于井甘。

抉擇權交給了蕭玉清,蕭玉清良久未語。

雖不知道她們所擔憂的危險是怎樣的危險,但現在除了相信這個小姑娘,別無他法。

艱難掙扎后,只能冒險一試。

蕭玉清應了,井甘便收了神,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病人身上。

蕭千翎則把蕭玉清和顧嬤嬤拉遠些站著,并千叮鈴萬囑咐,“等會無論發生什么,別出聲打擾。小甘的治療需要安靜,切記。”

兩人都是十分關心皇太后的人,自然認真應下。

“太后娘娘,您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是井甘,千翎請來幫您看病的朋友。能聽到您就點一下頭。”

井甘開始與皇太后交流,皇太后聽到她的聲音果然輕輕點了下頭。

皇太后此時的視力已經非常不好,精神也很萎靡,躺在床上一動都不動。

井甘用輕柔的聲音繼續說道,“您別害怕,也別擔心。千翎和三少爺、顧嬤嬤都在身邊陪著您呢。您好好休息一會,等您醒過來,又能像之前一樣站起來。您相信我。”

皇太后又點了下頭,幅度很小,但大家都看得清楚。

“好,現在閉上眼睛,跟著我的指令放松身體。深呼吸,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你感受一下自己的脖子,僵硬的肌肉變得松軟,你感覺很舒服。保持呼吸平緩,感受一下空氣吸進喉嚨、穿過胸腔,匯集在丹田,然后轉為濁氣從喉嚨慢慢吐出來……”

隨著井甘的指引,皇太后僵硬的身體呈肉眼可見的放松了下來,然后很快出現了讓蕭玉清和顧嬤嬤驚愕的畫面。

“你的注意力慢慢轉移向手臂,感受到了手臂的僵硬,這時有塊溫熱的帕子覆了上來,濕潤溫暖,感覺整條手臂的毛孔都打開了,非常舒服、非常放松。

你動了動手指,靈活自如。又抬了抬小臂,還是很輕松。你再試著將整條胳膊抬起來,動作慢一點,慢慢舉到上空,然后放下……”

隨著井甘這一句句的指引,皇太后竟真的動了動手指,然后抬起小臂,又舉起胳膊,最后緩緩放下。

兩條胳膊動作順暢,哪兒有絲毫阻塞。

顧嬤嬤眼眶已經激動出淚水,捂著嘴不讓自已發出聲音打擾井甘。

井甘還在繼續。

“你的注意力繼續往下,轉移到雙腿上,隨著每一次呼氣將雙腿的僵硬、疲倦都帶出了身體。試著動一動腳趾,再抬一抬腿,慢慢放回去……”

這次也一樣,皇太后的雙腿動作流暢正常。

做了全身放松和四肢靈活程度的試探,井甘終于回歸到主題上。

“現在您感覺全身都非常放松,大腦越來越昏沉,周圍除了我再也聽不見其他的聲音……”

皇太后已經徹底陷入了催眠狀態,蕭千翎在一旁緊握著雙拳緊張看著,比以前每一次旁觀都要緊張。

眼前的人可是姑祖母。

“現在我們回到了九月初三那一天,那天發生了什么特別的事情?”

顧嬤嬤和蕭玉清都安靜而驚奇地看著井甘的一舉一動,在她那句話問出之后,更加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就見已經陷入睡眠的皇太后竟然開了口,回答她的問題。

皇太后雙眼緊閉著根本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儼然就是個睡著的人,卻能回答他人的問話。

這如何不讓人感覺驚奇。

蕭玉清此時已經有些按耐不住了,控制不住地動了動身子,卻也不敢發出聲音打擾井甘,只能把滿腔疑問按捺在心底。

“那天……有個宮女摔了一跤,劃破了手,血流了一地,甜瓜也滾在了地上,血,紅色的血,滿地都是血,手按在血里,甜瓜,紅色,一片紅色,甜瓜也變紅了,好紅啊,好紅啊……”

皇太后開始聲音低低的,后來越來越激動,說出的話也語無倫次,身體隨著情緒波動不安地扭動起來。

顧嬤嬤擔憂地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太后娘娘……”

蕭千翎當即回頭警告地看她,顧嬤嬤趕忙用力捂住了嘴巴,手指緊繃地泛白。

井甘溫聲安撫著,“放松放松,深呼吸,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

隨著皇太后漸漸平緩下來,井甘才繼續道,“您當時是什么感受?不必擔心,放心說出來,說出來就不會難受了。”

皇太后微仰著脖子用力呼吸了幾下,半晌才又開口,“心好痛,我的心好痛,好難受,誰能救救我,我好難受,不要,好痛苦——”

皇太后又開始痛苦地掙扎起來,井甘一下子握住她緊攥成拳的手,帶著安撫力量。

“心痛?因為什么心痛?你是害怕見血嗎?”

皇太后沉默許久,微微搖了下頭,帶著一絲猶豫。

她的額頭上已經浸出了汗水,任誰都能瞧得出她現在很痛苦。

不是怕見血?

那是因為什么?

井甘想到她說手按在血里,忍不住又問,“是宮女手按在血里觸發了您心底的記憶嗎?”

皇太后梗著脖子沒有回應,喉頭溢出痛苦的呻吟。

“甜瓜?您討厭甜瓜?”

“甜瓜沾……”

井甘還未說完,突然肩膀被人抓住,轉頭便對上蕭玉清冷硬的目光。

他壓低了聲音,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強硬,“夠了,停下來。”

蕭千翎也努力壓低聲音抓住了蕭玉清捏住井甘肩膀的那只手腕。

“你干什么,別打擾小甘。”

蕭玉清冷著聲音看了自己妹妹一眼,“你看不出姑祖母很受折磨嗎?這算哪門子治病。”

蕭千翎也很心疼姑祖母,但想要治好心病,這些都是必須經歷的。

“小甘有分寸,你別搗亂。”

蕭玉清不再看妹妹,只是強硬地對井甘道,“停下來,我說夠了。”

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井甘沒有多猶豫,其實皇太后現在的抵制情緒很強烈,確實已經到了極限。

她輕緩地一下下拍著皇太后的手背,指引道,“別緊張,放松下來,放松下來,慢慢清醒過來。等你醒來后方才經歷的一切都不會記得。好,慢慢放松身體,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