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齡大學士

第112章 二十八本

“千翎,你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蕭千翎回頭瞧見自家爹來了,規規矩矩地起身朝他見了禮。

“我沒什么東西,早就收拾好了。姑祖母那邊呢?”

“也快了,大概酉時便能出發。”

“晚間趕路會不會太辛苦了,姑祖母病剛好。”

“早出發早安心。”

蕭千翎也就沒再說什么,確實呆在這群山環繞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時候再來個山體滑坡就被埋了。

“井姑娘跟我們一道走,已經為井姑娘單獨安排了馬車。”

蕭銘神情依舊一如既往的威嚴板正,但語氣明顯親切了許多,有主動示好之意。

井甘也沒有自以為是地端著,恭敬地頷首致謝,“多謝蕭大人。”

蕭銘點了下頭表示回應,也沒再多說什么。

兩人畢竟年紀、身份懸殊也沒什么共同話題,太過主動不僅掉架子還徒增尷尬。

反正蕭千翎與她交好,就由兩個女孩子去交往,如此也才順理成章。

蕭銘也就是來交代一下出發時間,很快便走了。

井甘和蕭千翎用了午膳、小睡了一會,到了酉時便跟著大隊伍一起離開蓮華行宮。

皇太后的車架是最豪華寬敞的,被保護在隊伍最中間。

井甘坐的馬車緊隨蕭銘之后,算是極其給面子了。

要知道宮里來的有官職的太醫的馬車都安排在了她的后邊,可見蕭銘對她的態度。

蕭千翎在陪皇太后,所以井甘的馬車里只有她和阿蘭兩人。

上車前,井甘遇到了那個留著山羊須的院判大人,他瞧見井甘后,竟朝她行了一禮。

“希望有緣還能再見。”

井甘趕忙回禮。

她能感受到院判大人那一禮中的敬服和欣賞,所以回禮地也十分恭敬。

若非知道這小姑娘無意透露自己的治療方法,蕭家也將皇太后治病之法瞞得很好,顯然不愿讓人知道。

否則他定是要上前討教一二的。

蕭家準備的馬車自然又寬敞又舒服,墊著又厚又軟的褥子,還準備了點心茶水,十分齊全周到。

井甘正吃著小幾上的桂花糕等著隊伍出發,聽見馬車外由遠及近地傳來熟悉的聲音。

“哪輛是井甘的馬車啊,吼喲這么大的馬車,真舒服——”

那老不正經的聲音簡直不要太有辨識度。

很快白眉神醫的腳步聲就來到了她的馬車邊,緊接著車簾就被掀開,露出了一張老頑童的臉。

白眉神醫一瞧見她眼睛瞬間放亮,呵呵笑著就要往上爬,被馬車旁的宮女攔住了。

“這是大人專為井小姐準備的馬車,您不能上。”

“我與井甘相識,我們是老朋友了。”

白眉神醫掀著車簾努力把腦袋往里湊,腆著臉道,“井甘,讓我跟你一起坐吧。我們那馬車又小又擠,一輛車里坐了七個人,轉個身都不行。從這回留仙縣得四五天,我這般老骨頭非得折騰得散架了不可。你發發善心,讓我上來唄。”

“你要上來了,那我的位置不就小了,我還想抻直了睡覺呢。”

白眉神醫皺眉嘖了一聲,“你這這么大,多我一個不多,我一個干癟癟的小老頭能占你多大位置。而且你可想好了啊,我可是……咳咳,關乎著某人的未來是光明多彩呢還是灰暗無光……”

邊說眼睛邊往阿蘭身上瞟。

“行了,每次都用這一招,你不膩我都膩了。上來吧。”

目的得逞,白眉神醫當即哈哈大笑,“管用就行。”

而后動作麻溜地爬了上來,一屁股占據了大片位置。

因為隊伍里有金尊玉貴的皇太后,所以一路行得很慢,晃晃悠悠五日后才終于到達了湘安省的承宣布政使司。

雖然馬車夠舒服,耐不住坐了五天,井甘感覺全身酸軟無力。

皇太后駕到,承宣布政使司一片忙碌,蕭家女眷全部出來迎接,陣仗隆重,很快便傳遍了省城。

沒過多久全省城的人都知道皇太后駕臨了湘安,住在布政使大人府中。

蕭玉清邀請井甘入府歇息,盛情招待,卻被井甘拒絕了。

“我想回家了,我娘肯定等急了。皇太后駕臨,你們想必也忙,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等皇太后休整些時日,jing神好了,我再來請安。”

井甘是突然被請去給皇太后看病的,一走就是十多天,家里人確實該掛念了。

蕭玉清也不好多留,便安排下人將井甘好生送回去,親自看著她的馬車走遠。

蕭千翎陪著皇太后安置下來立馬想起井甘,卻發現人早就回留仙縣了,當即心情便不美妙了。

“明天我就回縣城去,小甘還沒答應收我呢。”

蕭玉清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姑祖母剛來,這些天你給我安心在家好生伺候。姑祖母要哪兒不習慣,不順心,你多看著點。拜師這事緊不得。人家愿收你總有天會收你,不愿收你你狗皮膏藥般糾纏,只會讓人厭煩。折騰了這么長時間,想必井姑娘也是身心俱疲,讓人家好生歇歇。”

蕭千翎抱臂斜視著自家哥哥,“你這態度很恭謹嘛,怎么,是不是也想拜小甘為師,可惜人家不可能要你。”

蕭千翎得意地哈哈大笑,她最了解了,小甘就是嘴硬心軟,自己軟磨硬泡總會成功的。

自己老哥卻只能幻想了。

蕭千翎得意夠了,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學有所成,我也可以教教你……哎呀,不對,師門秘學豈可傳授外人,那可是大不敬。除非你拜我為師。”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沒大沒小。”

蕭玉清揮手又去拍她腦袋,被蕭千翎靈敏地躲開了。

歡歡喜喜地哼著小曲,跑去看姑祖母去了。

回去的路上馬車路過了攬書閣,井甘想起還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沒做,連忙讓車夫停下。

“你干啥呀?”

馬車驟停,白眉神醫搖晃了一下,翹著腿美滋滋地吃著葡萄問道。

“我去攬書閣找兩本書,你們等我一會。”

阿蘭抱著井甘下了馬車,白眉神醫皺著鼻子不太高興。

他還想早點回去呢。

不過他是蹭的井甘的車,有啥意見都只能憋回去。

掀開車簾瞧見對面正好是家酒肆,饞蟲瞬間被勾了起來。

“好多天沒沾酒了,我去解解饞。”

“行,你帶車夫一起去吧。等我找到書來找你們。”

然后看著車夫把馬車架到了街對面,這才指引著阿蘭往攬書閣去。

但她沒有直接進攬書閣,而是先繞到了一個偏僻的無人角落,將隱身貼貼在身上,按下遙控器LV1選項,這才直奔攬書閣大門。

此時的兩人已經被隱身,走在攬書閣中根本無人察覺他們。

井甘沒有在大廳停留,直接往后宅而去。

路上遇到不少忙碌的下人,但都看不見他們,所以暢通無阻,很順利便來到了書先生的書房。

書房內無人,井甘將圖書館中早就準備好的一摞書擱在了書桌上。

高高一堆,里面有二十八本,依舊如之前一樣用紙包著,上面蓋了印章。

加上之前的兩本共三十本,想要下個月站起來,這些書就要全部借閱出去。

這個月只剩下六天了,時間實在是趕,怕是書先生十二個時辰不歇息地看也看不完。

要想完成這二十八本的任務,必然是要借助更多人的。

本來她早就要把這些書送來的,卻沒料到中間突然出了給皇太后治病那擋子事,耽誤了時間。

也不知道書先生發現沒有,每次書本停留的時間只有七天,七天后就會消失。

若他察覺了這個時間,突然來了二十八本,必然會招人幫著抄錄。

要是他沒察覺這個時間規定,井甘站起來的愿望就只能再拖一個月。

不過她也不著急,那么久都等過來了,不在乎這一個月。

井甘無聲無息地來,無聲無息地離開,沒有任何人察覺。

而就在她離開不過一柱香的功夫,書先生自外面回書房,眼睛瞥見書桌上那熟悉的包書紙,整個人瞬間僵住。

大腦空白了幾息,一下子回過神來,猛地關上門,屏住呼吸,兩個跨步便沖了上去。

直到他看見包裝紙上方熟悉的印章,憋住的呼吸一下子就松弛了下來。

果然是它!

這次的書怎么這么高,難道不止一本?

他依舊是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紙,里面高高一摞的書驚掉了他的下巴。

一,二,三,四……二十八!

一共有二十八本!

一下子怎么來這么多?

驚訝之后便是狂喜,控制不住地狂喜,嘴角瘋狂上揚。

之前兩次肯定是天書對他的考驗,看他表現優秀所以一下子送來這么多奇書。

哈哈哈哈……

他果真是天選之子沒錯。

書先生一本本摸著面前的書,想起什么,趕緊把掌柜找了來。

掌柜瞧見這高高的二十八本書也是驚住了,怎么突然來這么多?

第一本書消失后沒過幾天第二本就來了,這回卻等了十多天都沒來。

他本以為不會再有了,東家也消沉了好幾日,沒想到現在還是來了。

“快,筆墨紙硯都準備好,我又要開始閉關了。”

書先生興奮不已,摸著高高的一摞書摩拳擦掌。

掌柜卻并不如他那般著急,喃喃道,“之前都是在大廳書架上發現的,這回怎么直接在書房?”

書先生不悅地皺眉,“不管在哪兒總歸是在我攬書閣,天書想出現在哪兒出現在哪兒。”

掌柜瞧著自家書先生那一副護犢子的樣子,心中無言以對。

簡直了!

“東家,我有個發現不得不說。您想想之前兩本書發現的時間和消失的時間,中間都是停留了七天。這會不會是天書降落在我們攬書閣特定的時間,只能停留七天,七天后就會消失?如果是那樣的話,這么多本書,您一個人怕是抄錄不完。”

書先生聞言也嚴肅了下來,果真認真去回憶,發現當真是如此。

兩本書都只停留了七天,然后就消失了。

那這些書……

“那你的意思是?”

掌柜道,“如果您想將全部書的內容都留下來,只能找人幫忙一起抄錄。”

“若是泄露怎么辦?”

書先生最擔心的其實是若惹得天書不滿怎么辦?

他不確定天書降落在他攬書閣,是只想讓他一個人看見,還是可以讓更多人看見。

若將書給了外人看,天書發怒以后不來了怎么辦。

掌柜跟著他多年,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便說道,“第一本書來的時候,看過的人可不止您,我也瞧過,后面不也沒什么事。我猜天書特意降臨在書閣,便是想要借您之手,將書中內容傳播出去。光讓您一人瞧見有何意義。”

書先生忍不住附和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他現在一心想著窺探書中內容,腦子根本轉不了彎了,全憑掌柜拿主意。

“不過這些書來去無蹤,有些詭異,難免引來非議和麻煩。所以我建議,只把抄錄本傳播出去,原本則要保持隱秘。”

書先生連連點頭,掌柜考慮的很周到。

“你去把府中會寫字的下人全部召集過來,只要會寫字就行。府里的人也不怕他們說出去,用著安心。”

掌柜連聲應著,立馬下去了。

書先生又去找了一大摞未裁剪的普通紙張來,這些紙給那些下人抄錄便夠了。

等之后自己再用澄心堂紙認真謄抄一遍,如此才算鄭重。

而另一邊的井甘搖搖晃晃又坐了兩個時辰馬車,終于回到了泉水巷。

井甘去給皇太后看病這段時間完全處于失聯狀態,雖然離開前給孫小娟送了一封信報平安,但終究沒法真的讓人放心。

井甘突然出現在了家門口的時候,孫小娟半天回不過神來。

直到井和無遮無攔的歡喜大笑聲沖破耳膜,這才一下子醒過神來。

眼眶瞬間便紅了。

“你可終于回來了。這段時間你都去哪兒了?沒事吧?可受了為難?”

井和抱著井甘不停轉圈圈。

孫小娟怕他把妹妹傷著,趕忙讓他把人放下來,抓著井甘的手從上到下細細地打量。

確定女兒沒受傷,沒憔悴,高高提起的心終于被女兒平安無事的喜悅占據了。

“我好著呢,什么事都沒有。讓你們擔心了。”

孫小娟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你沒事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井甘心中溫暖,抱了抱孫小娟,“先進屋吧,我坐了五天馬車,身體都快顛散架了。”

孫小娟吸了下鼻子,開心地連連應著,“對對對,先進屋,洗個熱水澡歇一歇。娘去給你炒幾個喜歡的菜。”

說著就率先進院子忙活去了。

“姐你可算回來了,不然我都以為你被布政使大人拐賣給人販子了。”

井長青站在井甘面前倒退著往后走,井甘聞言給了他一個爆栗。

“能不能盼我點好。”

“姐姐,我這些天畫了好幾副連環畫,等會給你看好不好?”

孫嬌嬌跟在輪椅邊乖巧地道。

井甘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就聽井文松嚴肅地問,“姐,你這些天發生了什么事?蕭大人把你請去干什么,怎么這么久才回來?”

“呃……”

給皇太后治病這事是肯定不能說的,但也不能不給個解釋。

井甘便簡單道,“蕭千翎的一個長輩出了點事,我去幫了幫忙,沒什么事,你們別擔心。”

她回答的這么敷衍籠統,井文松便機靈地明白想必是不能說。

他也沒有再多問,只是道,“蕭捕快?她和布政使大人……”

井甘見他一臉驚訝,朝他點了點頭,“蕭千翎是蕭大人的女兒。”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們早知道蕭捕快身份不一般,原來是布政使大人的女兒。

“你們以后見到她也別有什么負擔,以前怎么相處以后還怎么相處。她還想當我的學生,以后還矮你們一輩呢。”

“當你的學生?跟你學什么?做生意嗎?”

井甘又忍不住給了井長青一個暴栗。

“姐姐本事多得很,以前都沒怎么給你們展示過,以后有機會讓你們開開眼。”

“那她要是成了你的學生,豈不是還要給你行跪拜大禮。你可比她還小,她家的人會愿意?”

“姐姐憑本事收服人心。本事大小與年齡無關,所以加油吧弟弟妹妹們。”

井甘最后那句話非但沒有起到鼓勵的作用,反倒讓幾個弟弟妹妹更加郁悶了。

有她這么個優秀到變態的姐姐珠玉在前,時時刻刻都會遭受打擊。

井甘瞧著他們幾個臉色頹然,笑盈盈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上總有比你更優秀的人,同時你也總有令別人仰望卻怎么努力都難以趕超的優點。不要永遠盯著別人看,不管是比你優秀的還是比不上你的。人生最大對手永遠是自己。所以盯著自己腳下的路,才不會迷失。”

井文松知道她是在開解、勸誡他們,認真地朝她行了一禮,“謝姐姐教誨。”

井甘拍了拍他的胳膊,抓著孫嬌嬌軟乎乎的手。

“像我們嬌嬌畫畫的本事,姐姐就是騎一百匹馬也追不上。以后嬌嬌定能成為大熠第一女畫家,聞名遐邇。到時我就是孫嬌嬌女畫家的姐姐。”

孫嬌嬌嬌羞地微微紅了臉,仰著頭雙眼發亮地道,“嬌嬌一定不負姐姐的期望。”

那閃亮的眸子在這一刻似乎堅定了某種信念,倔強而強烈,熊熊燃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