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齡大學士

第275章 再彈舊曲

那邊的柳嬋已經玩瘋了,瘋狂地朝蕭千翎潑水,孫嬌嬌看蕭千翎那么狼狽,也惡趣味地加入進來。

兩人性子相近的小姑娘就這么一起欺負蕭千翎,蕭千翎被她們的勇猛攻勢攻擊地換個氣的空隙都沒有,嗆了不知道多少口水,慘不忍睹。

現在正是酷暑時節,幾個姑娘們就在池子里歡快地玩耍,笑鬧聲傳遍了井府。

這么泡在水里確實十分舒服,褚香兒克服了恐懼,很快也體會到了趣味來。

褚香兒信任井甘,學得也就很快,恨不得一直呆在水里。

但在水里泡太久對皮膚和身體都不好,游了一個時辰大家就都上了岸,重新換了干凈的衣服,然后絞干頭發。

井甘由著徑兒給她重新梳頭,孫嬌嬌獻寶似得給井甘捧來自己新畫的畫讓她看。

井甘邊看,她便認真解釋,“這是我自己想的故事,自己想象著畫出來的,沒有參考任何書。”

孫嬌嬌話中隱晦之意在場只有井甘明白。

之前因為《西游記連環畫》鬧出那么大的事,孫嬌嬌也是嚇怕了,現在不管畫什么都是經過再三思考確認,不會給家里和姐姐招惹麻煩,這才敢下筆。

井甘認真看起連環畫來,是個很簡單的烏龜報恩的故事。

一只名叫小殼子的小烏龜還在蛋里時候娘親就死了,它本也是活不下來的,但被一個善良的小姑娘帶回了家,用心把它孵化了出來。

因為它背著一個硬硬的龜,小姑娘便給它取名小殼子。

小姑娘悉心照顧它,兩人很快就成了密不可分的親人。

小殼子也見證著小姑娘的成長,從稚童變成少女,后來跟著她嫁到夫家,生兒育女,成為婦人,卻被丈夫辜負,郁郁而終。

小殼子堅信它的主人是個善良的人,肯定會投胎轉世,便一直尋找著主人的轉世。

它找了十年、五十年、百年,以至五百年,都沒能找到主人的轉世。

它活了太久太久,只期望著能找到主人的轉世,可現在它的希望越來越渺茫,對世間再沒了留戀。

它停止進食,躺在太陽下暴曬,選擇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死去。

然而就在它感覺自己靈魂快要脫離身體的時候,有人在他堅硬的龜殼上慢慢地淋水,然后將它放入了淺塘。

它重新活了過來,睜開眼時,就看見一個少女蹲在淺塘邊一眨不眨、滿臉焦急地看著它,見它重新活過來,頓時綻放驚喜明媚的笑容。

這張笑臉在它五百年的生命中反反復復回憶,今日卻不再是虛幻的,而是化為了真實。

它五百年的堅持終于等來了重逢的時刻。

小殼子已經從小烏龜變成了老烏龜,它緩慢地爬向它的主人,爬上她伸過來的掌心,流下了眼淚。

故事溫馨友愛,畫風快活明亮,倒是很適合孩子們看。

“很不錯。作畫技巧有所提高,構圖舒服,顏色搭配明快又不失特色。比之前又有進步。”

井甘毫不吝嗇夸贊之詞,孫嬌嬌歡喜至極,臉頰紅彤彤的,滿是喜氣。

蕭千翎和柳嬋也好奇地湊過來看,對孫嬌嬌的新連環畫贊不絕口。

“嬌嬌畫的好可愛,這是什么畫呀,好新奇,從來沒見過。”

柳嬋拿過畫紙來來回回看,越看越覺得新鮮。

兩個小姑娘不過游了個泳,一個上午不到就已經成了親密的好朋友。

孫嬌嬌與她頭碰著頭認真解釋,“這是漫畫畫法,手法特點簡單、浮夸,但充滿詼諧意趣,特別有趣。我最喜歡的就是漫畫。”

孫嬌嬌提起畫畫便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神氣活現,滔滔不絕

“確實很有趣味,你還畫過其他的嗎?”

褚香兒被當成千金小姐培養,琴棋書畫自是都懂,孫嬌嬌這種畫法還是頭回見,很感興趣。

“當然有,我去給你們拿?”

有人感興趣自己畫的畫,孫嬌嬌開心不已,一溜煙就跑了,很快就拿著一大疊的畫紙跑了回來,獻寶似的拿給褚香兒和柳嬋看。

“你們看這些人物像好不好看,是不是很漂亮?我還畫過姐姐和娘親呢,還有大哥,二哥,你們看,像不像?”

蕭千翎看見最上頭那張井甘的人物像,畫像中她飛躍在半空,高舉的右手里拿著羽毛球拍,眼睛專注地盯著拋在空中的羽毛球。

畫面可愛又有活力。

蕭千翎沿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停翻看著那些新奇漫畫,上面的人物與她們所見過的人物像截然不同。

人物身材比例與實際有很大的出入,而且長相、表情、動作都進行了夸張的改變和創作,看著可可愛愛的,非常誘人。

蕭千翎是個外表女漢子內心萌妹子的反差萌女子,見到這種可可愛愛的東西就全無抵抗力,瞧著井甘的漫畫畫像一臉艷羨。

“你這些都什么時候給他們畫的,我都不知道?”蕭千翎吃味地道。

在留仙縣時她幾乎天天往井家跑,來了京城也一樣,她怎么沒瞧著孫嬌嬌給誰畫肖像畫?

要她早看見,肯定早讓孫嬌嬌給她畫了。

“嬌嬌妹妹,給姐姐也畫幅唄,多畫幾幅,我擺不同動作的樣子,要畫得比你姐姐那副畫好。”

柳嬋聞言也緊跟著起哄,“我也要我也要,我也好喜歡。”

孫嬌嬌一副哥倆好的表情一把摟著柳嬋的肩,瞧她抬了下眉,“我們私下說。”

轉向蕭千翎立馬便是一副倨傲模樣,毫不留情地把她給拒絕了。

“我忙著呢,哪兒有那閑工夫給你畫。”

蕭千翎愕然,感覺自己的拳頭有點癢,“你厚此薄彼要不要表現地這么明顯?”

給柳嬋就私下說,給她就是沒時間。

她們好歹認識了好多年好不好,一下就被這認識半天不到的小丫頭給打敗了?

蕭千翎從愕然中回過神來,叉起腰,瞪大眼睛,“你個小丫頭片子有什么忙的,還敢拒絕我,是不是找抽。”

孫嬌嬌才不怕她,“我要忙著畫連環畫,我還準備拿去書鋪印刷了賣呢。”

說這話時還悄悄看井甘臉色,像是在試探她會不會反對。

井甘將她的小表情看在眼里,抿嘴笑了一下,看來西游記連環畫的事給她留下的陰影不小。

蕭千翎聞言又頓了一下,“你這小丫頭都開始賺錢啦,不愧是井甘的妹妹。我們這么多年交情,還要收錢不成?”

孫嬌嬌端著架子,微仰著下巴,“你給錢我也要考慮一下,要不要給你抽個空。”

蕭千翎咬著牙恨不得給她臭丫頭來一巴掌。

褚香兒瞧她們互相斗嘴的歡快畫面,心頭突然有些發酸。

以前在留仙縣時她也是和她們一起這般笑鬧的,現在卻感覺到了距離感。

這種距離感不是分開太久的生疏,而是一種身份改變后的心境變遷。

不過幾個月而已,自己似乎一下子滄桑了,而她們還是青蔥少女。

蕭千翎見好說不成,只能嘿嘿冷笑著威脅,“你要不給我畫,你的連環畫也就別想往外賣,你找一家書鋪我就跟著搗一家亂,反正我現在閑,有的是時間。”

“你、你無賴。姐姐,你也不幫幫我。”

孫嬌嬌拽著井甘衣袖撒嬌,井甘端著身子,兩手一攤。

“小孩打架,大人不插手。”

“她算什么小孩,比你還老兩歲呢。”

蕭千翎聽到那‘老’字,一下就兇狠起來,“孫嬌嬌,說誰老呢!”

“誰應說誰唄。”

兩個幼稚鬼在那互相傷害,井甘頭發也梳好了,帶著褚香兒先走了,不管那兩人。

今日孫小娟吩咐廚房做了一大桌的菜肴招待褚香兒、柳嬋兩位客人。

除了井長青和井元菊,一家人都列座席上。

井和見到褚香兒就驚喜地直拍桌子,屁股上下蹦跶,“香兒妹妹,是香兒妹妹。香兒妹妹也在京城,太好了,我們以后又可以一起玩了。”

看到熟悉的井家人,褚香兒像是回到了留仙縣的日子,心情也十分歡暢輕松。

她笑著與桌上的人見禮,而后順著井和的稱呼問道,“是啊,我也在京城。好些時日不見,井大哥可好?”

井和歡快地連連點頭,“很好很好,就是好久沒人陪我打球了。我們今天再一起打球好不好?”

褚香兒倒是很懷念打羽毛球,當即便應下了,“好啊,我也手癢地狠了。”

井和迫不及待,吃飯時大口大口,就等著吃了飯快點去打球。

桌上都是些熟悉的人,褚香兒反倒比在家里還要輕松自在,這頓飯吃得十分盡興。

柳嬋是個自來熟,也沒什么初到別人家的拘束和不自在,吃得也很自在。

吃了飯,大家坐著喝茶聊聊天,井和屁股上像是長了刺一樣坐不住,就想拉著褚香兒去打球。

井甘按住他的胳膊,“剛吃完飯還不能運動,等消消食再玩。今兒家里這么多人,我們來比賽怎么樣?”

井和眼睛瞬間更亮了,“好啊,比賽,我喜歡。香兒妹妹以前老是輸給甘甘妹妹,但一直不服氣,每次都要和甘甘妹妹比,呵呵呵……”

井和咯咯笑,褚香兒想起以前的事只覺快樂、有趣。

井甘糾正道,“褚香兒還是贏過我一次的,她要回京之前找我比賽,不就贏了嗎?”

井和像是忘了,抓了抓腦袋,有些想不起來。

“那今天香兒妹妹和甘甘妹妹還比嗎?我押甘甘妹妹贏!”

他高舉起手,比賽還沒開始,卻已經押好注了。

兩個小姑娘也是愛玩的,當即跟著附和,舉著手押注。

“我押我嫂子贏。”

柳嬋拔了頭上一支簪子當賭注,孫嬌嬌咯咯奸笑,“那你輸定了,褚香兒可沒我姐姐厲害,我押我姐姐。”

跟著也從手腕上退了一枚玉鐲下來。

井和見他們都下了賭注,自己也該拿點東西出來,便在袖子、身上亂摸,最后直接把頭頂束發的冠子拔了下來,往孫嬌嬌的玉鐲邊一放。

“這是我的賭注。”

孫小娟被幾個小孩逗得哈哈笑,“小和都下了注,我也跟著押一把湊湊熱鬧。香兒是客,我便押香兒贏。”

“好啊好啊,娘拿什么當賭注?”

連孫小娟都湊了個熱鬧,孫嬌嬌開心極了,在孫小娟身上東摸西看。

“這對翡翠耳墜子可以,或者那支鎏金嵌珊瑚珠釵,要不這戒指也成……”

柳嬋看她扒拉著孫夫人的東西選,打趣道,“你是強盜吧,專搶你娘身上的東西。”

井甘抿著嘴笑,“可不就是個小強盜。”

孫嬌嬌被打趣地臉紅,不好意思地抱著孫小娟的胳膊不再自作主張了。

孫小娟憐愛地摸摸她的腦袋,將手指上的紅寶石戒指取下來,“就拿這個當賭注吧。”

褚香兒有些惶惶地道,“我許久沒打球了,都生疏了,怕是會輸。這么貴重的戒指要被我輸了,我可就罪過了。”

孫嬌嬌當即跳出來,“你輸了才好,你輸了那戒指就是我的了。”

屋里人又是一通笑。

孫嬌嬌胳膊被掐了一把,揉著胳膊調皮地吐出舌頭。

孫小娟失笑,“你這小鬼頭——”

“我去拿球拍。”

井和一溜煙就往外頭跑,孫嬌嬌想起來也跟著跑出去,“大哥,你不知道姐姐放哪兒的,我也去。”

跑的時候還不忘把柳嬋也拽上,柳嬋回頭喊了自家嫂子一聲。

褚香兒朝她揚了下下巴,“去吧。”

柳嬋這才心安理得地跟著跑走了。

井甘擱下茶盞看向褚香兒,露出一個打趣的笑來,“走吧,比賽去。”

“走走走,我也好久沒玩了。”

蕭千翎跟著就站了起來,一屋子人浩浩蕩蕩地轉移了地方,去了寬敞的后花園。

他們把位置選在了兩棵高大銀杏間的樹蔭下。

丫鬟們還在樹底下擺上了幾把桌椅,端上了幾樣小點心,和各種口味的茶、冷飲,以及擦汗用的帕子等。

后勤安排到位。

大家坐在椅子上等著那三個小孩把羽毛球找來,結果孫嬌嬌卻興奮地提著吉他跑了來。

“姐姐,你看我找到了什么!我好久沒聽你彈過了,你給我們彈一首吧。”

井甘盯著被塞到手里的吉他愣了一下,某些記憶一下子從腦海深處鉆了出來。

她藏得那么深,居然都被這個小丫頭瞧見了。

“你這死丫頭胡亂翻你姐姐東西做什么,說好打球,球拍拿哪兒去了?”

孫小娟教訓地給了孫嬌嬌一下,擔憂地觀察著井甘的神情,眼神示意了井文松一下。

井文松心領神會地道,“上次玩了羽毛球就隨手放長青院子里了,怪不得你們沒找著,我也才想起來。我去拿羽毛球,我把這個也給姐姐放回去。”

井文松伸手就要把僵硬地擱在井甘膝蓋上吉他拿走,井甘卻突然伸手抓住了琴頸。

她抬頭,沖井文松笑了一下,那笑容輕松,似乎全然沒有因它而破壞了心情。

“嬌嬌想聽吉他,那我給你們彈一首。我也許久沒碰了,手生地很,彈得不好你們可不準笑。”

孫嬌嬌知道自己可能做錯了事,正惴惴不安,見姐姐沒有不開心,當即松了口氣,捧場地用力鼓掌歡呼起來。

柳嬋好奇地問孫嬌嬌,“這是什么樂器呀,我都沒見過。”

孫嬌嬌一臉驕傲,“這個樂器只有我們家才有,今天你有耳福了。”

井甘調了一下音,將每根弦、不同和弦指位都熟悉了一遍,這才準備就緒道,“給大家彈一首……情非得已。”

孫小娟暗暗吸了一口氣,當年井甘給王澧蘭表白彈唱的便是這首。

但從王澧蘭不辭而別后,她再也沒有碰過吉他,今天卻要重彈這首曲子。

孫小娟于心不忍,建議道,“我看那首挺難的,你也幾年沒彈過了,要不換首簡單的吧。”

“不用,那首我最熟,畢竟……練過千百遍。”

井甘聲音里帶了絲絲回憶起過去的悵惋,孫小娟嘆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大家都安靜地看著她閑然雅致地彈唱起《情非得已》,幾年沒彈,但指法依舊熟練,唱歌時的嗓音卻一改多年前的喜悅幸福,透著些許傷感。

一曲畢了,眾人鼓掌喝彩,柳嬋激動地巴掌都拍紅了,也不覺得手疼。

“好好聽啊,沒想到你姐姐唱歌也這么好聽,那吉他聲音也好聽。”

孫嬌嬌驕傲地仰著下巴,“那當然,當年我姐姐第一次唱給阿蘭……”

孫嬌嬌話音突然斷了,她知道自己錯哪兒了。

她懊惱地癟起五官,一臉歉意地看著井甘,見她從歌曲余韻中回過神,立馬跑上前去,低聲和她道歉。

“對不起姐姐,我忘了……”

“這有什么。我也許久沒彈吉他了,感覺很不錯。”

孫嬌嬌見她真的沒有不開心,這才放下心來,將吉他抱過來,“我給你放回去。”

井甘笑了一下,接受她的道歉和彌補。

柳嬋被井甘方才彈唱的歌聲驚艷到了,捧心狀地求道,“井姐姐,你方才彈唱的歌曲好好聽啊,能不能教教我?”

“不行!”

井甘還未回答,孫嬌嬌就堅定地拒絕了柳嬋的請求。

笑話,這可是姐姐不愿想起的情傷過往,怎么可能讓她反復回想、彈唱,然后反復被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