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來。眼看最后一茬荷花開敗了，就到了吃蓮子的季節。秋老虎依舊不依不饒，悶得人左右不是。一茬秋雨下來，天氣才涼快了不少。

呂玲綺正在明湖的亭子里與孫英下棋，孫英正苦惱著，忽然見遠處來了兩個宮娥。成璧引她們到了湖心亭中，其中一個發髻繁復，看上去似乎是掌事的宮女。

“見過二位姑娘。”那宮娥笑吟吟的上前施禮。

呂玲綺與孫英對視了一眼，那宮娥見狀忙道：“奴婢乃是山陽長公主身邊的人。”

“原來如此。”孫英與呂玲綺對視一眼，道：“姑姑不必多禮。既然是山陽公主身邊的人，不知是否是公主有何吩咐？”

山陽公主乃是先帝最小的女兒。先帝崩卒之時山陽公主尚且不滿九歲。如今她雖然貴為長公主，卻實際上還是一個不過十七歲的姑娘，仍舊住在長樂宮中。

從來沒聽說山陽公主跟誰打過交道。呂玲綺甚至沒聽過山陽公主的故事，大家似乎并不在意此人。她也就悄然無聲地在長樂宮當中生活了這么多年。

如今山陽公主忽然遣侍女來找她們，這事倒是奇怪了。

那宮娥笑著道：“回二位姑娘。初十剛好是公主的生辰。公主不愛鋪張，往年都是一個人悄悄地過了。今年想請各位姑娘過去一敘。二位姑娘都與公主是適齡的人，拋去身份，定能說上些話。因而公主特意派人來請二位姑娘。”

這理由給的雖然牽強，倒也說得過去。孫英挑了挑眉，頗詫異起來。呂玲綺心下已經領會其中深意，便按住孫英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追問。

呂玲綺微笑道：“多謝公主還能記得我們。煩請姑姑前去回稟公主，我等必親臨為公主賀壽。”

那姑姑不由得多看了呂玲綺兩眼，隨后點頭含笑道：“既然話已經帶到了。奴婢這便不多叨擾二位姑娘了，回去交差了。”

那兩宮娥旋即欠了欠身，轉身離去。

孫英奇怪道：“山陽公主沒事請我們作甚？她要過生日，為何不找陛下和太后娘娘？”

“既然請了，那去便是。”呂玲綺對孫英一面說著，一面收拾棋局。她不自覺低聲喃喃道：“況且此事，只怕是太后娘娘的主意了。”

孫英聞言越發詫異道：“什么？太后娘娘的主意？”

呂玲綺恍然回過神來，對孫英笑道：“我隨口猜的。想來是太后娘娘覺得我們在一處也無聊，索性讓我們與公主多說說話。她久居深宮，不見他人，想來也寂寞的很。”

孫英點點頭，又悄悄與她道：“我聽說，山陽公主可不是好相與的人。”

“有這等事？”呂玲綺揚了揚眉，道：“她不過一豆蔻少女，久居深宮，想來會嬌縱些罷。”

孫英搖了搖頭，小聲道：“你見了她就知道了。”

呂玲綺愈發好奇起來。晚上吃飯的時候，呂玲綺好奇地問成璧道：“你可知道山陽公主？”

成璧道：“姑娘想知道些什么？”

“有什么便說什么罷。”呂玲綺道。

成璧頷首，便徐徐說起來：“山陽公主乃是先帝最小的女兒。先帝有三女，長女汝陽公主與次女淮陽公主俱是先敬懷皇后所出。”

“倒是聽過汝陽公主的事兒。”呂玲綺若有所思道：“她嫁給了太后之弟，秦士進秦相。”她又道：“只是不知道淮陽公主……”

成璧道：“淮陽公主于五年前，由太后娘娘指婚給了涼州刺史長子定遠侯寧紹。這定遠侯乃是個少年英雄，本也是一樁美事。只是可惜，淮陽公主還未下嫁，便于嘉禾四年薨于長樂宮。因而這樁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涼州乃是邊陲重地，涼州刺史也是驍勇善戰，文武雙全的人物。那寧紹既然擔得起少年英雄之稱呼，又年紀輕輕封侯，想必也是未來可期。與皇族聯姻，定然是兩全其美的事。

真真是可惜了。

“再說山陽公主。山陽公主生母出身低微，后來有淑妃上官氏收養了山陽公主。”成璧略思忖道：“先帝崩逝后，淑妃成了淑太妃，仍舊在長樂宮中撫養山陽公主。”

呂玲綺點點頭，成璧問道：“姑娘認得淑太妃不？”

“我只知道淑太妃本姓上官。上官家四世三公，誰人不知？”

上官家功勛赫赫，又世代輔佐帝王。四世三公。因而本朝民間時常有民謠說：“秦封侯，陸拜相，四世三公上官郎。”

秦封侯，說的就是秦太后的娘家人。因秦太后在前朝得寵，幾位兄弟都封侯拜將，入朝為官。

陸拜相，說的是陸左相陸照。陸照乃是先帝一手提拔起來的寒門子弟，一無背景二無勢力，卻官居左相。他為人剛正不阿，又極其低調，朝中人人皆知陸左相乃是忠貞不二的仁義國士。

上官郎自然說的是上官家。上官家自大魏朝開國以來四代，代代皆出三公，家中門生滿天下。當今家主上官明那是天子太傅，其長子上官恪與侄子上官懿皆是有才學之輩。

上官家如今在朝中威望仍然不可小覷，即使是太后也要忌憚三分。

成璧點頭道：“淑妃上官氏乃是當今太傅，上官家家主上官明之姐。”

呂玲綺點了點頭。

上官家既然是大魏權臣，想必對于太后來說上官家的態度極其重要。如今秦家只手遮天，上官家卻毫無動靜，韜光養晦。家主甚至只甘心做一個小小的太傅。

到底是秦太后拉攏上官家未成，還是上官家誓死效忠皇帝？

呂玲綺說不準，但是眼下看來，此番山陽公主生辰，似乎要比呂玲綺想象中的還要更復雜一些。

她對成璧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知道的倒是不少。”

成璧笑了一下，道：“姑娘不知道。原先奴婢就是太后娘娘遣去伺候淮陽公主的。淮陽公主人善良，心又軟。奴婢本還想著若是能跟著淮陽公主嫁出去，倒也不錯。沒想到世事無常，沒過多久淮陽公主便薨了。”

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卻知道的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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