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殊小坐片刻,便要起身離去。呂玲綺見狀,便笑著對賀蘭殊道:“王爺且稍等片刻。”
“哦?”賀蘭殊揚了揚眉。
呂玲綺轉身緩步步入暖閣當中,隨后拿了一香囊來,遞給了賀蘭殊道:“我見王爺所佩戴的香囊絲帶已經有些舊了,只怕不日就要不慎掉落,因而做了個模樣差不多的。因著不曾找到一樣的花紋,只尋到了一個類似的。還望王爺不要嫌棄才是。”
那上面繡的是蛟龍戲珠,漂亮的群青色配上金色繡線,顯得尤其別致。
賀蘭殊見狀便接過了香囊,和藹朝著呂玲綺笑道:“呂姑娘這是所哪里話?”他便伸手接過了那香囊,笑對呂玲綺道:“好個jing致的香囊。倒不知道呂姑娘還有這樣靈巧的手藝。”
呂玲綺莞爾一笑:“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臣女手藝粗鄙,也不善于女紅,王爺能收下已是給了臣女極大的面子了。”
賀蘭殊點點頭,與呂玲綺告別。
淮南王乃是當今大魏朝唯一親王,因而娶親禮儀極其繁雜浩大。雖然并非是迎娶正妃,按道理不該如此排場,但礙于上官氏嫁女,因此聲勢浩大。依照禮數,呂玲綺也學了數日繁雜禮數,每日被整的疲憊不堪。
旁的也就算了,呂玲綺卻注意到特意有女先生來教授管教下人,治理內務之竅門。她聽得認真仔細。
不日便有人來為呂玲綺試喜服,朱紅色單衣里三層外三層,底下是百褶并蒂蓮金絲裙,最外層套著一件淺朱色外裳。
侍女跪在她腳邊,以針為她固定衣裳尺寸位置。呂玲綺望著鏡中的自己,隨后不覺笑了笑,道:“這衣裳未免有些越矩。”
“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那尚衣司的尚書一面為呂玲綺捋了捋衣服上的皺褶,一面笑道:“郡主不必如此憂心。”
“畢竟只是側妃。”呂玲綺搖了搖頭,“未免太張揚了。”
那尚書笑吟吟對呂玲綺道:“正是要如此呢。聽聞上官家為了給上官姑娘做那一身嫁衣,從江東吳縣尋了百名繡娘夜以繼日地趕工,做了一件極華貴jing致的嫁衣。郡主可不能輸給上官姑娘才好。”
這是上官容月夢寐以求的婚姻,她自然格外上心。呂玲綺聞言不覺輕笑出聲,道:“何必與她比?”
“郡主這樣想?”那尚書頗感驚訝道:“往后郡主成了淮南王的王妃,只怕是有的要跟上官姑娘磨合呢。那小姑娘千嬌萬寵,郡主可要千萬小心應對才是。”
呂玲綺照了照鏡子,配合著宮娥抬腿仰頭,以讓他們固定衣裳位置。她笑著轉身,看向那尚書,詰問道:“這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那尚書忙搖了搖頭,便立刻知趣地笑笑道:“是我多嘴了。郡主勿要在意。”
世人好似都認定,呂玲綺要跟上官容月斗個你死我活了。
呂玲綺心中有另外的主意,但是唯獨對“寵愛”二字頗不以為意。其實若上官容月只一心放在賀蘭殊身上倒也好,呂玲綺所求不多,因而倒也不覺得與她有什么沖突。
轉眼已是正月十五。呂玲綺一大早起來,便見成璧端了一大碗元宵來。呂玲綺有些忘了時日,便笑道:“今天吃的倒是新奇。”
成璧聞言便笑對呂玲綺道:“姑娘記性許是越來越差了,今日乃是正月十五,自然是應當吃元宵。”
呂玲綺聞言略微一頓,旋即點點頭,微微哂笑道:“自然,是我疏忽了。”
正月十五。
呂玲綺用過早膳,便急匆匆到桌案前,正欲提筆寫些什么,思量了許久,卻是擱下筆,驟然嘆了口氣。
本不該胡思亂想這些的。呂玲綺說著,與成璧出門時,仍是不覺往遠處望去。一年到頭,變故已經如此之多。
若是沒有這些事兒,會是如何?
是否今日自己也正甜甜蜜蜜地等著周煜來接親?
她倒是也要成親了。只是并不是跟周煜,也并不在江東揚州。
或許在旁人眼里她嫁的更好,往后日子也會過的更順心些。只是這樣的事兒,呂玲綺卻覺得心中別扭酸澀。只差一步,一步錯,步步錯,往后卻是再也回不來頭了。
呂玲綺回頭望了望,遠處還有些積雪未消,細細碎碎的雪在溫暖晴好的冬日下正徐徐化成水。
既然回不了頭,以后就都不要回頭了。
呂玲綺好似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愈發大步向前。
她在建章宮外聽了旨,又有人送來了聘書與婚貼,從建章宮正殿門口一直排到建章宮朱漆大門外,皆是穿著紅綢的侍官,手中捧著朱色漆盤,上放各式各樣的聘禮。
呂玲綺一一翻看,瞥見了自己的姓名之時,忍不住伸手去輕輕撫摸了一下。
末了落的是賀蘭殊的印。
往后無論如何,自己的命是最終和這個人綁在一起了。
呂玲綺俯身再拜,謝恩。建章宮偌大庭院,空曠肅穆,但呂玲綺忽然發覺,原來它并不似自己一開始來見到時那么寬闊浩大。
呂玲綺再起身時,便有人陸陸續續前來祝賀。呂玲綺便讓成璧挨個發了喜錢,一時之間,皆是歡笑一片。
她不經意間瞥見了站在遠處正殿臺階上的秦太后,便立刻快步上前。只見秦太后正在與身側的人說些什么,那男子高大,身量修長,正是當朝丞相秦士進。
秦士進扶著姐姐秦太后一同站在臺階一側,望著呂玲綺往這邊走來。
呂玲綺俯身拜倒,秦太后示意她起身,半打趣著笑問道:“感覺如何?”
“不知太后娘娘此話何意?”呂玲綺略感疑惑道。
秦太后笑著與一側的秦士進道:“哀家還記得當年哀家接到聘書之時,可是高興得恨不得告訴全天下人,哀家嫁了個好人。想來那時也不過與你差不多大,因而想問問你,此刻是否也與哀家當年一樣高興?”
秦太后所說,自然不是自己入宮的事情。呂玲綺抿了抿嘴唇,低聲對秦太后道:“回太后娘娘,臣女并不覺得欣喜。”
“哦?”秦太后聞言,只是側頭與秦士進道:“哀家就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