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羽林軍營區。
清平伯與巡城司指揮使羅星輝你來我往一番,羅星輝也確認了,清平伯手上確實是有靈丹。
當然,丹藥其實是江琬煉制的這個事情,清平伯是不會往外透的。
可雖然弄不明白丹藥究竟是從哪里來,羅星輝竟然也有神來一筆。
他也不知道腦子是怎么轉的,忽然就提議:“江兄啊,如此你看可好?你說你手上這靈丹難得,小弟我自然也不好空手來求你的靈丹。”
清平伯挑眉。
羅星輝笑道:“你看,我家有侄兒一個,年方十九,文武雙全,如今也已經在金吾衛領職了。聽聞你家有個女兒,從前遺落在外,如今姻緣有些艱難……”
越聽越感覺不對勁的清平伯猛然揚起了拳頭。
江琬可不知道這些,她就是突然發現,在她自己還覺得定親、嫁人是一件完全遙遠的事情的時候,她周圍的同齡人,卻居然一個個都陷在了對姻緣的焦慮中。
前來向她推銷自己哥哥的莊夢婷還一點都不覺得突兀,她還熱情地向江琬細數自家兄長的好處。
江琬可真是,啼笑皆非啊。
既然婉拒打消不了莊夢婷的熱情,江琬索性就直言:“夢娘,我若要許人,對方一定要達成幾個條件。”
畢竟,既然說再多遍“我根本不想嫁人”,也都沒用,那還不如設置一個對方一定達不到的障礙。
莊夢婷睜著大眼睛,目光認真地看著江琬。
江琬笑微微:“第一,他一定要武藝比我高強;第二,我能過目不忘,他的記憶力也不能比我差!”
兩點才剛說完,莊夢婷已經苦惱地皺起了眉。
可江琬還有第三第四點呢,她伸出手指,繼續說:“第三,他必須生得比我大哥二哥都好看;第四,他如果娶我,那此生就只能有我一個妻子!”
眼看莊夢婷不僅是皺起了眉,就連臉都皺了,江琬還說:“他不許納妾,不可以有通房,不能喝花酒,不能有別的紅顏知己。但凡半分不忠,我……”
莊夢婷瞪大的眼睛里恍惚有了驚恐。
江琬臉上帶笑,語氣悠悠:“我一定會打斷他的腿!他站起來一次,我就打一次,一直打到,他這輩子都沒法再站起來為止!”
莊夢婷豁然起身,都顧不得外頭雨還沒停,嘴唇顫了兩下,終于說出口:“是……是我唐突,我家兄長愚鈍,可惜配不上琬娘你。我……我走了。”
話音落下,她再取了傘,匆匆便離了此處。
江琬站在后頭,目送她離開,關了門,然后“噗嗤”一笑。
最好莊夢婷嘴巴再大些,回頭要是把她這些有關“擇偶標準”的話傳出去,那才真叫有意思呢。
保管滿西京,都再找不出一個敢來跟她提親事的兒郎!
至于兒郎們的父母,那更不必說了,誰敢娶個這樣的兒媳婦回去?
哈哈!
入夜,雨停了。
空氣中的寒意隨著這一場雨越發濃重起來。
江琬推開內室的窗往外一看,卻只見屋側淺溪之上薄薄浮起一層亮光,仔細一看,那竟是浮冰。
山上的淺溪水,結冰了!
是不是深秋已經過去,要入冬了?
江琬恍惚了片刻,見檐下還在零散地滴著水,她不由得伸出手,接了一滴雨水在手中。冰涼的雨珠落在她掌心,砸得她整條手臂都泛起一陣涼意。
她立刻搬運真氣,將這陣涼意緩和過去。
想起白日里秦夙說過的話,江琬終究沒忍住,將望氣術凝聚于雙眼,細往窗外四周看去。
秀園外護衛重重,其中不乏高手,這不必多說。
再看那距離秀園稍遠處,山側樹林拐角邊,一道紫氣沖破夜空,煌煌明亮。
是秦夙,他還是來了!
明明她白天都表示過拒絕,可這位居然還是來了。
江琬也不知道為什么,忽然一股無名火就涌上心頭。
她惱火地關了窗,來回在屋中踱了幾步。
但很快,江琬又暗暗一咬牙。
她來到屏風后,取出之前藏在系統空間里的一套鮫綃衣裙換上。
這套衣裙她后來抽空做完了,只是一直沒有什么機會穿。
鮫綃畢竟太過稀有罕見,以江琬本身的身份,并不好隨意透露自己擁有此等極貴之物。
但這一次,她決定換上這套衣裙,去赴這一場說不清、道不明的約。
衣裙換好,至于頭發,是白日里田語桐幫忙梳好的小飛仙髻,江琬且還沒來得及拆呢。
她又取了一塊鮫綃面紗戴到臉上,腰間束好照雪劍,手中則握著折扇清秋骨。
沒再猶豫,江琬悄聲地,推門而出。
視線轉過旁邊屋子,從氣機上來看,十公主睡得十分安穩。
江琬望氣術不停,岫云術運起,細查秀園外護衛氣機,在夜色掩映下,如同一只輕靈的飛鳥,快速躲過了護衛的巡察。
玄明山上,到處都是樹木。雖然由玄元觀改建成了國子監,但基本格局很難改變,山上小路多,樹木多,這是自然難免的。
秀園東側的小樹林中,秦夙靜靜站立。
夜色下,他一襲玄衣,仿佛成了這寒風中的一座雕塑,與夜色融為一體。
聽到細微風聲時,他豁然抬頭。
便見那山高處,一道倩影,似同身披月光,從山林間飛躍而下,蹁躚而來。
這個夜晚本來并沒有月光,星光也有些過分稀疏,只有山中一些建筑,屋檐拐角,或護衛值守處點著昏黃燈火。
黯淡的光影下,她仿佛就成了一捧月華。
從山林間倏然灑落,落在了他的眼前,也落在了他明凈的靈臺之中。
郎君腳下輕動,迎上一步。
江琬輕輕落地,卻又反而后退了一步。
一時間相對靜默。
片刻后,秦夙忽然開口道:“你該多穿一件衣裳再出來。”
江琬:“……”
不想說話了,姐姐我這個是鮫綃,寒暑不侵,水火不動,少年,你懂?
江琬微抿唇,一聲不吭,忽然轉身繼而往山下掠去。
踏波行的輕功運起,她盡得秦夙真傳,果然是輕盈靈動,如流風之回雪,如驚鴻之翩翩。
秦夙緊隨其后,步伐瀟灑,更有一番力量與從容。
兩人輕松避開了山上巡守的力量,越過叢叢蒼碧,很快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