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七到了回春堂,趙桂香出來接她。
“你要我做的事都已經安排妥當,楊叔他們去了莫府幫忙,遠東和衙門的人去集中病患了,放心,我讓他戴了面罩的。我就留在這回春堂跟你一起,是要將那些藥材都熬了送去莫府嗎?”
蘇小七點頭,又贊嘆道,“我雖喜歡錢,卻半點你這能力都沒有,要是我有你這般行事,我還回什么京,索性直接找個安穩的地方老老實實的做個買賣,平平安安的過,這些大事就讓那些個大人去操心。”
趙桂香認真的看著蘇小七,“若是你想,也是可以的,大不了日后我養你。”
蘇小七搖頭,“現在怕是晚了,京中還有老父等著我回去。”
趙桂香不挪腳步了,只停在原地低著頭,“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也是,我做了那么些事,身上也不干凈,你要是喜歡我才奇了怪。”
蘇小七走到趙桂香跟前,拉著她的手,“你說你這丫頭,滿腦子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我說哪句話了,又叫你想到這個層面來了?”
趙桂香不依,“那你給我一句話,你究竟厭煩不厭煩我。”
蘇小七被搞得沒了脾氣,只笑著,“我的姑奶奶,你哪兒來的自卑的勁兒啊你說說,我為什么要厭煩你,你也并非不干凈,別想那么多,咱們這輩子都是好朋友。”
趙桂香抬起頭時,眼睛都紅了許多,“那你說話算話。”
蘇小七點頭,“當然算話,等你忙完這些,你就來上京,我讓阿爹認你做義女,也同我一起住在蘇府,你與我就不止是朋友,還是姐妹,可好?”
趙桂香小聲嘟囔,“誰想跟你做姐妹。”面上卻說的是,“好啊。”一起住也是不錯的,至少就能天天看到蘇小七了。
蘇小七拉著趙桂香,“好了,咱們還有許多事要處理,疫情不等人,對了,桂香,你一定要戴上面罩啊,小心被感染了。”
“曖。”趙桂香點頭應聲,就率先進了回春堂后院。
蘇小七隨后也跨步進去,患者還未送來,回春堂里頭空空蕩蕩,卻在藥櫥那兒站了一個青袍男子。
蘇小七試探的喚他,“天陽兄?”
那人手里稱著各式藥材,又逐份打包,聽聞蘇小七叫他,那人回首,正是顧北淵的師兄、這回春堂的主人李天陽。
蘇小七挑了挑眉,“天陽兄,你怎么在這兒?”
顧北淵說過,李天陽回上京了的,就她跟顧北淵全力以赴,才能半日到這淮南,李天陽的輕功應在她二人之下,不說他是否能及時收到消息,即便收到了,怎么也這樣快的就來了?
顧北淵的信,也才送沒多久啊……
李天陽笑笑,“小七啊,我落了些東西,這才折身回來取的,然后就看到疫情的事,我也是個醫生,怎么能袖手旁觀呢?”
蘇小七點頭,這倒也說的過去,就是覺得哪兒怪怪的……
李天陽又道,“你不是來幫忙的嗎?快來幫著一起準備吧,就剛剛,衙門的人來傳話,說會將患者送來這里安置……”
李天陽頭也不轉,又去坐著查醫書,“丫頭,愣著干啥?快來幫忙啊,一會人就要送來了,他們得的應該算作流感,問題不大,但是記得戴上口罩,這里條件簡陋,病了也不好治……”
口罩?流感!這是什么發言。蘇小七終于知道問題何在了。
“天陽兄,你不是說你把醫書都背了嗎?何至于還來查書呢?”
“醫書多如繁星,我怎么可能盡數背了呢?”
這會兒倒又是文縐縐的說話了,蘇小七可不放他。
“那口罩是什么呀?還有流感,哪本書又這樣寫到過呢?”
李天陽一愣,醒然自己怎么就嘴瓢了。這會兒他的視線才從書里出來,不待他做出反應,蘇小七已經發動攻勢。
她摸了短匕,貼身而上,一刀橫在李天陽脖子下方,隨后便附在李天陽耳邊,聲音極冷,“醫生,口罩,李天陽,你是誰呢?”
身份暴露!
蘇小七想過他會惱怒,或者驚懼,怎么都不會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表情。
李天陽笑笑,“我就換了個身份出來,你就不認識我了嗎?小七。”
蘇小七一愣,她還認識誰?
李天陽又說,“虧我還給你送過提示,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忘了嗎?”
蘇小七松了刀子,滿臉的不可置信,下意識答道,“程……程東南?”
李天陽眸色沉了一瞬,又迅速地換了神情,“對啊,我就是程東南。”
“你……你不是……個程序員嗎?”蘇小七吞咽了口唾沫,原本她是想問已不是死了嗎?這話生生被她吞了下去,變成了你不是程序員嗎?“怎么用醫生的身份出來?”
“這游戲設定是古代,我總不得還以程序員的身份出來吧,再說了,醫書什么的不過就是一串數據,你這兒正兒八經地醫生不也還靠著系統診斷的嗎。”
“我那是婦產科醫生!”蘇小七心有不服,她跟程東南可不一樣,她分明是老老實實地將藥老給的醫書背完了的。
“所以,小丫頭,你能把刀拿開了嗎?”李天陽笑著。
蘇小七只好將短匕拿開,她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但眼下確實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至少有李天陽幫著她,這個疫病總歸要容易解決的多。
知道這是程東南后,蘇小七反而不知道說什么了,她還以為自己會激動,或者喜出望外?畢竟她一直以為死去的程東南還活著。
可是,存在的問題太多了。
譬如,這李天陽要是程東南,他還活著的話,為何不來找自己呢?非要等她自己來戳穿?
怎么看都很奇怪。
蘇小七決定先按住這事姑且不提,病患已經送來了,是李遠東帶著人來的,其中還有三兩個帶了面罩的便衣人,蘇小七知道這些是暗夜閣的那些暗衛。
清點后,約莫一百一十六人。
見過病患,蘇小七舒了口氣,這些人身上并無潰爛的地方,也沒有什么紅腫的結塊,看癥狀只是發了燒感了冒,并不是鼠疫那種更為嚴重的病情,頂多算是得了流感。
多雨時節,得個流感也是正常的。尤其是在這樣漲了水,大家先前居住的地方都是潮濕的、多生病菌的環境。
循著系統,蘇小七與李天陽開出一模一樣的藥方來,倆人相視無言,就托人下去熬藥。
想了下,蘇小七又喚人去煮了涼白開,混上糖鹽,就讓這些人喝上許多,李天陽不解地看向蘇小七,后者昂首一笑,“系統沒有吧?這是經驗之談。”
隨后,蘇小七這邊的病人確實退燒的快多了,于是李天陽那邊的也一并喝起了糖鹽水。
空閑之余,蘇小七還吩咐了人,給莫府那邊送了熬好的板藍根去,生病的集中醫治,沒生病的也要提前預防。
并令那些義工給每個人也都分發了面罩,一一教他們戴好。
一老丈泣不成聲,“還以為我們染了病就要被拋棄了,李大夫與蘇小娘子都是好人啊……”
又有人隨聲附和,“就是就是,蘇小娘子不知,你沒來時,那狗官對我們不聞不問都是好的,聽說有人高燒不斷,就尋了人來抓我們,被抓到的人哪里還有命活,好在你們來的及時……”
趙桂香在一旁聽得唏噓,小七似乎特別喜歡撿些可憐的人回來養著,趙文龍是一個,蘇小白也是一個,就連她自己不也是被撿回來的嗎?
蘇小七撿人就算了,而今居然撿了這么多人,好在沒養在蘇府,是養在這回春堂的。
這樣想著,她心里還有一絲安慰,直到她回了家。
蘇小七比她還要先回來,是趙桂香自請留下來收拾的,蘇小七就先回了蘇宅。
于是,趙桂香就看到了這樣一個畫面,蘇小七提了一大桶板藍根去院子,又去了凌風樓大堂。
院中搭了不少棚子,連同凌風樓都住了不少人,這樣算下來可能有上百來個。
趙桂香的臉當場就黑了,見顧北淵進來,趙桂香滿臉陰霾地問他,“你那水治的怎么樣了?”這些人什么時候才能回去住!
顧北淵被問的一愣,“我是回來拿東西的,治水的工程應該還需要幾日,我們在挖溝渠人手不夠,之后還要興修大壩,才能免除后患……怎么也要一個多月吧。”
一個多月!趙桂香的臉白的不行。顧北淵詫異于蘇小七這位朋友的面色多變,一會黑一會白的,心里想著,還是少惹為妙。
這時候蘇小七安排的義工就起了作用。
顧北淵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顧北淵。
只是在人群中,聽見有人發出號召,“不如我們也跟著一起去修建吧,殿下做這些也是為了我們,要是我們都能出一份力,這個災難也能盡早過去。”
不少人心動,他們都覺得這人說的在理。
趙桂香聽聞這話,眼睛一轉,也高聲都說到,“要是你們都去幫忙,接下來你們的伙食我們凌風樓包辦了,每日早中午必定按時送達。”
“這不是伙食的問題。”
趙桂香瞥向說話那人,伙食不是問題?也不知道方才差點餓死的究竟是誰,要不是她那實心眼的蘇小七,這些人怕是早就餓死街頭。
又有人提出疑問,“可是我老母染了疫病,我走了誰來照顧她……”
蘇小七這時跨進凌風樓道,“你們的妻子子女都且交給我,生了病的,我給她醫好,沒生病的我會開些藥物來令她們預防感染。至于你們,也是要預防的,每日午時片刻,我會差人送來面罩藥湯。”
那人咬牙,“好,那我就跟著殿下一起去,咱們共渡難關!”
一時間,眾人聲聲附和,氣勢很高。
顧北淵笑的溫和,看向蘇小七時更是溫柔。
趙桂香也溫和了,太好了,這些人終于要走了,連同那個討厭的顧北淵也要走了。
她這樣想著,就巴巴地看著顧北淵走到蘇小七跟前,然后輕輕的拉著她去了后院。
趙桂香悄然跟上,卻見那狗男人在蘇小七臉上親了一口。
災情緊急,顧北淵是回來拿東西的,自然不可久待,他只親了蘇小七一下,便回到大堂帶著浩浩蕩蕩的男人們一起去趙家村。
一同上路的,還有莫府聞聲來的。
等顧北淵走后,趙桂香拿了濕帕子來,仔仔細細地給她擦臉。
蘇小七就這樣靜默地望著趙桂香,等她忙碌完后,蘇小七才出聲,“桂香,我可以慢慢等你過渡,直到有一天,你能重新愛自己。”
趙桂香手上一頓,原來蘇小七什么都知道。
她面上扯開笑,“你在說什么,我只是看到你臉上臟了,給你擦擦,我們不是好姐妹嗎?你說過的話別忘了。”
蘇小七這也才笑開,“是呀,因此你要早點睡覺,明天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別把自己累垮了。”
兩人相互轉身,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里。
趙桂香落下兩行清淚,而蘇小七則不輕不重地嘆了口氣。
在李天陽和蘇小七的帶領下,患者越來越少,也就有越來越多的人去趙家村幫忙,蘇小七今日難得空閑,就去看了蘇小白一眼,這孩子,都睡了三天了,還半點醒過來的痕跡都沒有。
蘇小七讓滿臉擔憂的馮婆子先下去休息,就由她自己照顧蘇小白。
后者這時候開始呢喃,滿頭大汗,蘇小七心疼地給他拭去汗珠,就是這么一碰,蘇小白身上開始變化,光潔的皮膚顯現出潔白的鱗片。
蘇小七這會急了,她抱起蘇小白,喚到,“小白!小白!你醒醒!你快醒來!”
可不能讓蘇小白在這里變身,要是叫人看去,別人還不將他當做妖jing來處置。要是淪落到那個場景……蘇小七想著,就加大了力度搖著蘇小白,誓要將他喚醒。
在蘇小七的大力搖晃下,蘇小白這才醒了過來。
睜眼見到蘇小七,蘇小白撲進她的懷中,又低聲哭著,“干娘,我又夢到洪水了,那些人都死了,神王就說我擅離職守犯了殺孽,要將我判刑,終生墮入妖道不能成仙……”
蘇小七安撫到,“別怕別怕,沒人死,你救了他們,你是他們的大恩人。”
“是我!是我!是我沒有鎮守靈山,這才令它腳下的河流翻涌,大雨傾盆時沒有我鎮守才翻起了洪水,是我害了它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