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業看程瑛每天都在他面前表達自己對搞研發的向往，害怕這孩子入了魔，思慮再三還是把有機會去海市交流的事情告訴了程瑛。
但不等程瑛喜出望外，發現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時候，程建業就潑了她一盆冷水，再三強調了她很難拿到這個名額。
程瑛剛剛昂揚起來的精神又蔫了下來，但腦海里卻在瘋狂思考建業叔透露給她的關于去海市交流學習的有限的信息。
她的優勢在于知識儲備充足，技術也沒得挑，但唯一不足的地方就在于進廠時間短，資歷淺。
她也并非完全沒有勝算。
現廠長張明海并不是墨守陳規的領導者，正相反，他一直在尋求國營體質下的平穩的發展變革。
依程瑛對他的了解，相比于資歷，他更看重的是個人能力。
如果她展現出了足夠出眾的技術和博學，未嘗不能在一眾候選者中殺出重圍。
但哪里能給她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呢？
程建業以為程瑛被打擊的有些失魂落魄，有些不忍，勸慰道：“這事還沒有定下來，大丫你也不用這么難受，說不定有機會呢？”
他想了想，還是給她打了一劑強心針，“我和邊技術員都同意你去，現在領導班子里也有一小半的人支持你。能不能去我估摸著也是五五開，你就等通知吧。能去最好，不能去也別難過，以后總還會有機會的。”
程瑛年輕是劣勢，也是優勢。
因為年輕，所以她頭腦靈活，思維沒有受到限制，正好是支持廠長改革的領導一直想要吸收的新鮮血液。
這種明晃晃漲見識、抬資歷的事，他們也想多讓年輕人去，回來后才能帶給機械廠更多的生機活力。
程瑛大概知道了現在他們正在爭論些什么，但說到底，這件事情的最后決策者還是張明海。
與其在這里什么都不做等通知，程瑛更想主動出擊，找張明海請愿。
但這件事，還是要跟建業叔商量一下。
畢竟這件事在機械廠那么久一點風聲都沒有傳出來，必然是所有知道消息的人都謹言慎行，不輕易外傳。
若是她冒冒然去找廠長，他知道了是建業叔告訴她的消息，程瑛也怕會引得張明海不快，無端的連累建業叔。
不過程瑛和他說了這事之后，程建業倒是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雖然他和廠長的交集不是很多，但畢竟有老廠長的那一層關系，他對張明海也有幾分了解。
張明海不是會為了這種事情怪罪他的人。
只是……
“你想好了，確實是想去？”
“嗯，我想去。”程瑛毫不猶豫地點頭。
她機械的學習進度，早就到了設計機械設備的內容。她在這里已經停留很久了，也設計了一些奇奇怪怪、不失實用的小玩意兒。
但是大型機械，她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改進還好，還有前面的模板擺在那里，只需要在它的基礎上做進一步的調整。
但設計，從創意到思路都是從無到有的一個過程。
不得不承認，程瑛還沒有主管這樣一個項目的能力，她頂多也就是在虛擬空間里天馬行空地設計一些粗糙的設備。但設備的方方面面仍然存在著一些小問題和隱患。
而且虛擬空間里程瑛可以隨心所欲，到了實際生產實踐中，卻要考慮方案的可實施性，光是生產工藝就要反反復復地磋商。
所以就更凸顯出這次機會的難能可貴，既能檢驗程瑛這段時間的學習成果，也能讓她的學習和實際接軌。
程瑛的思維在虛擬空間里不受限制，這讓她比從一開始就要考慮實際的工程師的思維更活躍和創新。但這樣時間長了，卻也有可能讓她的思維跑偏，所思所想永遠無法聯系實際、投入生產。
可以說是有利有弊。
程建業看程瑛確實是已經拿定了主意，想要拿到這次去海市交流的名額。
一開始他想把這個名額給程瑛，只是他個人的想法，沒有征求過程瑛的意見。
但現在程瑛主動想去，他卻是要讓程瑛仔細想好，考慮好她可能會因此承受的壓力。
程建業也算是苦口婆心了，他對他兒子也沒這么耐心過，但程瑛是鐵了心想去。
而且程瑛難得對一件事心心念念，他也拿不準像這種有天賦的人是不是會有些執念。萬一現在不讓她試試，以后對這事耿耿于懷怎么辦。
程瑛也確實是一個有主見的孩子，程建業把利弊給她分析完，她也沒回轉心意，程建業也只能尊重她的想法。
“那好，我同意你去試試。但丑話說在前頭，要是廠長不同意，你就趕緊把這事忘了，以后都不許想了。”
“我明白。”程瑛重重點頭。
不管結果如何，她都要努力一把。面對自己想要的東西，程瑛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要主動去爭取。
程建業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什么，替程瑛思慮起來。
張明海那里倒好說，程建業找個機會帶程瑛去找他。
不過具體的事還是要程瑛親自去說，不然好像他仗著資歷給程瑛走后門似的，而且程瑛選擇自己爭取，也就不能再指望別人替她努力了。
程建業提醒程瑛想想一會兒見了廠長準備說啥，不可能程瑛說她想去，張明海就讓她去。
不過就程建業所知，張明海對程瑛的印象還不錯，對她也有所關注。
程瑛要準備的，就是如何打動張明海，讓他愿意力排眾議決定讓她拿到這個名額。
不過程瑛并沒有打算讓張明海為了她破例。
她也不需要張明海為了她大開綠燈。
就像是之前程瑛拜托張明海允許她參加招工考試，然后憑實力進廠一樣。
她需要的，只是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程瑛的自信并非空穴來風。
也許只有等程瑛去了更廣闊的空間，才能遇到足以匹敵、甚至是碾壓她的存在。
但在這小小的機械廠，程瑛已經找不到敵手了。
誰又能想到程瑛在兩個多月以前還是一個機械小白呢？
即便程瑛實際學習的時間比這長的多，但就算如此，被人探知，恐怕也只能道一聲妖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