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瑛識趣地退到外面，把空間留給了她們。
外面的攤主有的左右交頭接耳對這里指指點點，但無一人上前來，顯然對這事見怪不怪，也不想上來招惹一身腥。
店內女人冷眼看著來人，神色冷漠。
那個拉著一個三歲娃娃的婆婆滿臉兇相地指著女人，像是雞爪一樣干枯瘦弱的手指恨不得能戳到女人臉上去，連話語間都是那么盛氣凌人：“我再問你一遍，這乖仔，你養還是不養？”
女人仿佛聽見了什么好笑的笑話，撇過臉哼笑了起來，良久才斜乜著看向她，臉上滿是肆意地嘲弄：“一個野種，誰愛養誰養。”
聽見女人這句話，仿佛開啟了老人的什么開關，她不復上一秒的盛氣凌人，忽然倒地撒起潑來。
“哎喲我命苦啊！短命的兒子早早死了，這媳婦也不孝，連我的小孫孫都不養哦！我命怎么這么苦啊攤上了這么一個狠心的媳婦，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老人在地上打起滾來，一旁的小娃娃也嘶喊起來，上前瘋了一樣撲打女人的腿：“你這個壞女人！不許你欺負阿奶！”
女人冷眼看著這一切，就連小孩在她腿上留下一片片印記還毫無反應，就好像是一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
程瑛看得咋舌，其他人卻見怪不怪。
從他們的言語間，程瑛大概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這家店的女老板和她丈夫結婚多年沒有孩子，在她婆婆的哭鬧逼迫下，最后兩人領養了一個半歲大的男嬰。
當時領養的時候，就說男嬰是男方鄉下親戚家的孩子，因為家里窮的揭不開鍋才會忍痛讓別人抱養，為此，女老板還給了他們親戚家五百塊錢。
雖然女老板一開始有些排斥，但孩子養著養著，倒也沒有虧待，她和丈夫生不出孩子來，對這個抱養的也就當親生的來看待。
但是誰知道，就在幾個月前，突然曝出來那個抱養的男娃根本就是她丈夫在外偷吃生下的孩子。
至于那親戚更是勞什子的存在，他根本就沒有舍得棄養男嬰的親戚！
那錢根本就是拿去打發男人的情人去了。
他那小情倒也干脆，拿了錢就和她男人一刀兩斷了，對孩子更是沒有半分留戀。
小情本來還指望能從男人身上撈點錢，但沒想到男人平時穿的人模人樣的，其實平時扣扣索索的什么都拿不出來。
小情早就想和男人分了，現在拿了錢，自然就早早甩掉了男人。
女老板和她丈夫是典型的女強男弱的家庭。
男人沒有正式的工作，女老板經營著這家店鋪，是家里的收入來源。
所以當男人家里的親戚不小心說漏嘴的時候，女人很不可思議，她怎么都想不到，一向看著老實乖順的丈夫，竟然會背著她做這檔子事！
但再不敢相信這都是事實，女人一氣之下就要和男人離婚。
結果就在這檔口，男人突然得了急癥去了，只留下了滿地雞毛。
她婆婆帶著孩子，每天都來女人的店前鬧，非要女人出撫養費養男人和他小情的孩子，要不然就把這件店鋪讓給她們。
她婆婆還不知道從哪聽的，說這店鋪是她和他丈夫的夫妻共同財產，男人去了，婆婆和小孩都是有資格繼承的。
如此一來，她更是趾高氣昂的，完全都把這家店當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女人一開始還會和她婆婆吵，硬氣地時候甚至把警察都叫來了。
這店鋪是她的，孩子更是跟她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她憑什么要拿自己的東西去幫別人養孩子？
但警察對他們這些家務事也無能為力，總不能真的把她婆婆抓進去吧？
她婆婆一周來個三四次，時間長了，雖然女人進的衣服總是最時興好看的，但顧客都被她婆婆給纏怕了，根本不敢到她的店里去。
她婆婆見此氣焰更加囂張，愣是把來她店里鬧事當成了兢兢業業去做的工作。
女人逐漸也就冷了下來，冷眼看著她還能鬧多久。
果然，婆婆在地上撒潑累了，就一骨碌爬了起來，順便抱起她的小孫孫，朝女人啐了一口，就像是斗勝了的公雞，昂著頭走了。
外面的人紛紛給她讓路，生怕躲得太慢被她纏上。
婆婆倒是對他們的態度十分滿意，氣焰眼見的愈發囂張起來。
女人看了他們的背影許久，久到程瑛以為她會一直這樣無動于衷下去的時候。
她突然抓起旁邊桌上的雕花茶杯，一把扔到了不遠處的地面上，摔成了一地的碎瓷片。
從她此時劇烈起伏地胸脯上，程瑛知道她的內心并沒有如她面上那般平靜。
門口聚起的人紛紛散開，不一會兒這家店就恢復了以往的冷清。
一直旁觀的程瑛見此走了進去，半蹲下去幫她撿地上的碎瓷片。
女人對她有印象吃，是一個眼生的顧客，剛才還在她家店里拿著各種衣服問價。
女人也算是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了，一看程瑛就知道她不是誠心來買衣服的，或者說她根本就無意于買衣服。
但女人也無心和程瑛計較，最近各種事情的打擊和婆婆的糾纏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心力。
現在看見程瑛忽然走進來撿碎瓷片，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在她眼中，程瑛儼然是一個不懷好意的同行，來她店里打聽行情。
程瑛的動作一頓，接著若無其事地繼續撿瓷片，“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女人聽了這么久的謾罵和非議，還是第一次有人說要幫她。
但她除了搬家關店已想不出任何方法擺脫這一切了，現在聽見程瑛的話也只覺得她是在說笑。
女人想了想，自覺知道了程瑛的意圖：“你是看上了這家店？”
女人性子剛烈，以前對于這種像是懦夫一樣逃避的行為自然不屑一顧，而且這家店也是她的心血。
故而以前有人和她談轉讓店鋪的時候，她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但是現在，她還是屈服了。
她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