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一鳴沉著臉看向穆寒，似乎是想讓他給個說法。
穆寒很給面子的出來打圓場：“程瑛，這鑫鑫機械廠和咱們也是老交情了，他們機械廠生產的的零件質量一向是沒話說，不然我們也不會第一個考慮找他們家外包。”
這一番話說的洛一鳴神色稍霽，不過他沒想到，穆寒話沒說完，繼續道：“不過洛主任，咱們驗收的目的，就是讓雙方都滿意，都放心。我們這小研究員就是有點較真，您也別放在心上，不過這檢驗嘛，您看？”
穆寒看似是在向洛一鳴賠罪，但明里暗里都在偏向程瑛。
洛一鳴也不是誠心和程瑛過不去，他只是不滿意程瑛那副意有所指的態度。
但穆寒有一句話說到了他心坎上，那就是他們鑫鑫機械廠生產的零件，質量都是杠杠的，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問題！
洛一鳴也不懼程瑛的任何檢驗，只是習慣了其他廠子來驗收的時候只是簡單的確認一下表面缺陷和精度。
今天攤上程瑛這么較真的人，一時間還有些不適。
程瑛面色不變，一直等著洛一鳴的回話。
洛一鳴臉色幾經轉變，最后高聲說了句：“好！”既然她要驗，那遍驗！他要讓他們知道鑫鑫機械廠出廠的零件根本不懼檢驗！
洛一鳴話音落下，程瑛給面子的鼓了下掌，“我自然相信貴廠不會在樣品上弄虛作假，但驗收的話，還是按最嚴格的標準來吧，洛主任大氣！”
除了周毅幾個不明所以地跟著鼓了鼓掌，洛主任那邊的人根本不為所動。
穆寒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這程瑛還挺逗。他來之前就被囑咐過，機械廠的面子要給，但是研究員的話也要聽，如果發生矛盾優先站在研究員這邊。
見對面沒人附和她的話，程瑛也不覺得尷尬，自然地把手放下，臉上仍然帶著笑意。
這時，洛一鳴身后一個漢子邁上前來一步，看起來略有幾分兇悍，沉沉問道：“你要測什么數據？”
“就測表面硬度和沖擊韌性。”程瑛不假思索地回道。
在場的都是懂行的人，一聽程瑛想要測的參數，就知道她并非無理取鬧，而是早有準備。
洛一鳴也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失態，現在已經恢復了原有的儀態。
他示意了一下剛才開口的漢子，“阿行，就按程瑛同志說的來測。”
機械廠常年生產零件，測試零件參數的儀器自然不缺。
不過平時大家習慣了抽檢或者不檢，那些儀器倒是很少用到，常常放在一旁吃灰。
現在程瑛要測，洛主任本身就有啟用儀器的權限，直接讓阿行上去操作。
為了節約時間，阿行直接用同一批次不同的零件去測表面硬度和沖擊韌性。
程瑛對此沒有意見，她想要的只有最后的數據。
這兩個數據比較容易測得，洛主任一行人和穆寒他們分別站在兩邊，等待著測試結束。
很快，測試結束，阿行把測得的數據拿下來，看了看洛一鳴的方向。
洛一鳴嘴角勾起一抹笑，向程瑛示意了一下，“把數據拿給程瑛同志看看。”
程瑛也不客氣，說讓她看，當下就去接過阿行手中測得的數據，拿起口袋里時常插著的那支鋼筆就開始測算最后的結果。
程瑛的動作著實有些魯莽，就連穆寒都不知道程瑛今天怎么了，好像一點都看不懂眼色一樣。
更別提作為東道主的洛一鳴，被一個女娃娃搞得幾次下不來臺，火氣從腳底就往上冒。
他本來還不覺得今天這活怎么難辦，隨便招待招待就好了，但沒想到機床廠那里不知道從哪搞來這么個女娃娃，誠心和他們過不去！一直在那指手畫腳，簡直是胡鬧！
穆寒作為機床廠的主任，自然站在程瑛這邊，看眼下情況不對，稍稍向程瑛靠攏了些，“怎么，發現什么問題了嗎？”
穆寒這也是故意在給程瑛臺階下，若是程瑛沒有發現什么不妥，此時只要笑著回一句，這事也就輕飄飄揭過了。
洛一鳴聽出他言下未盡的意思，雖然面色不善，但也沒有說什么。
今天他也算是給穆寒一個面子。
但程瑛卻仿佛聽不懂一樣，不僅沒有接話，反而道：“洛主任，當初零件外包的時候，合同上應該給出了零件最低性能參數的指標吧。”
“你這是什么意思？”面對程瑛的咄咄逼人，洛一鳴也是忍無可忍。
但程瑛不想多說廢話，當即就拿出了自己在實驗室里帶出來的資料，翻到了性能參數那一頁：“您看這里的參數標的清清楚楚，再看現在測得的參數。”
兩張紙同時豎在洛一鳴面前，瞬間就讓他面色鐵青。
就如程瑛所說，用數據說話。
阿行測得的零件的參數，比機床廠簽合同時標明的參數要低了整整五個百分點。
穆寒也是面色大變，沒想到竟然真的會發生這種事情。
當下空曠的車間里，只能聽到洛一鳴粗重的呼吸聲。
他此刻的頭腦有些空白，勉力把兩份資料同時拿在手里，手上青筋爆出。
他現在簡直就想回到驗收前一天，把巡檢員的腦袋剖開看看，他腦子里裝的究竟是什么，竟然連這么簡單的紕漏都沒有發現！
“是不是制作工藝的問題？”洛一鳴身后另外一個身材略微消瘦的男人突然開口。
洛一鳴因為無地自容而變得遲鈍的腦子里響起他的這句話，竟意外地緩解了他的情緒。
是啊，他怎么沒想到，當初這零件的制作工藝也是機床廠提供的。
現在零件質量不達標，很有可能就是因為他們提供的工藝就是有缺陷的！
洛一鳴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連連點頭，“確實，我們機械廠一向講究誠信，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出這么大的紕漏。”
這話說的，他們沒有紕漏，那問題就出在機床廠的研究員身上咯？
程瑛氣極反笑，“這兩個樣品太少沒有確定性，先把這批零件全部檢驗一遍吧。”
洛一鳴現在心下也有些方寸大亂，無暇顧及其他，聽見程瑛要檢驗所有的樣品，當下就讓阿行去檢驗。
今天的事情，肯定是要有個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