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筱檸這幾日總魂不守舍,怕銀監因為她燙傷人的事把氣轉嫁給這波業務檢查。
看著饒靜又被領導叫去訓勉談話了,她覺得自己有罪。
饒靜回到辦公室就看到涂筱檸一副發呆的樣子,她咳了一聲。
涂筱檸返神,“饒姐。”
“帶上紙和筆,跟我出去一趟。”饒靜說著回自己座位拿了包和文件。
涂筱檸來新部門也有段時間了,饒靜只讓她跑跑腿,帶她出門還是頭一次。
她也不問,跟饒靜走就是。
饒靜今天穿了一雙跟很細的高跟鞋,顯得她更高挑了,披肩的卷發透著她獨有的香水味,簡直風情萬種,她一手拿著資料一手拎著包,活脫脫電視劇里美女白領的形象,而涂筱檸站在她身旁就是一小跟班。
新部門在六樓,兩人等電梯的功夫饒靜把資料丟給涂筱檸,她從包里拿出粉餅和口紅。她的包是長方形的,有點類似復古的女士公文包,很適合她們這身工作服,墨綠色皮上有金色的字母CELINE。
涂筱檸突然被一陣光照得刺眼,一看是饒靜的粉餅盒,那盒子方方的,鏡面般包裹的外殼在陽光下跟它的名字laprairie一樣閃亮,配著TF的白管口紅,她越發覺得自己跟饒靜是兩個世界的人。
饒靜的口紅在嘴唇上勾勒著,一點沒溢出唇線,嫻熟得讓涂筱檸暗嘆。
這時一行人來到了走廊,涂筱檸一看趕緊站到饒靜身后。
銀監可真喜歡成群結隊出沒啊。
“姚主任,巧啊。”饒靜收了東西先打招呼,看來他們是認識的。
“饒經理這是要出去?”是上次年長的男人。
“是啊,姚主任你們貴腳踏此,讓我行蓬蓽生輝,我得借你們的光多出去跑跑業務添磚加瓦吶。”饒靜俏生生地站著,她這張嘴涂筱檸今天算是見識了。
“饒經理盡拿我們打趣,可別在心里罵我們。”姚主任也是場面人,他笑說道。
“姚主任您這話說的,我小饒怎么敢吶。”饒靜笑里帶了點嬌嗔的語氣。
涂筱檸開始佩服饒靜,覺得自己的性格真是不適合當客戶經理。
“這是你徒弟?”突然姚主任發現了她。
“算是吧。”饒靜笑著回頭給她使了個眼色,涂筱檸立刻喊,“姚主任好。”卻不敢抬頭。
“挺好,挺好。”那姚主任笑笑,似乎忘了燙傷的事沒多說什么,繼續等電梯。
饒靜的視線則落在姚主任身邊,紀昱恒高挑的身影實在太出眾,即使全程不語也能把人的目光不自覺吸引過去。
電梯到了,大家開始假客氣。
“女士優先。”姚主任做出讓的姿勢。
“哎喲,領導您先上嘛。”饒靜也往后退。
“你們到底上不上?”電梯里的人趕著下去,急了。
“姚主任您就別客氣了,先上吧。”饒靜笑吟吟地推姚主任。
姚主任道了謝,只得帶人先進了。
饒靜拂著長發跟上,可是她的細高跟不知是被電梯絆了一下還是怎么的,突然腳一拐她哎一聲就朝站在最外面的紀昱恒摔去。
眾人驚慌,涂筱檸眼看她要撞人,趕緊伸手拉,自己也跌進了電梯,好在她力氣大兩人都沒摔著,“饒姐你沒事吧?”
饒靜的頭發有些亂,資料也掉了,紀昱恒俯身撿起遞過去。
姚主任也關切詢問,饒靜邊說“謝謝,沒事。”邊整頭發。
涂筱檸見她沒接資料便替她接了,“謝謝。”她對上紀昱恒的眼眸趕緊收回,又看到了他手臂上那道燙傷的痕跡,好像起泡了。
“不客氣。”紀昱恒將那只手插進褲袋中,涂筱檸這才移開視線。
他們到三樓就下了,饒靜又客套地道別,待人走光她看向涂筱檸,眼神不悅。
“小涂,你知道什么叫察言觀色?”
涂筱檸以為在說她沒有主動叫那姚主任的事,便承認錯誤,“下次我會主動叫人的饒姐。”
饒靜冷哼著提包出了電梯。
饒靜開的是奔馳,涂筱檸也不認識車型,只知道像小型suv。
“你坐后面吧。”饒靜把包扔進副座。
涂筱檸打開車后座,發現車里挺亂的,她把車座上饒靜的絲襪和零食往旁邊推了推才坐上去。
饒靜發動車,等空調制冷的時候她從儲物槽里掏出一包煙,很快車里煙霧肆溢。
涂筱檸覺得有點嗆,她才知道饒靜會抽煙。
饒靜從后視鏡里看她,不化妝也能看出jing致的眉眼,滿滿膠原蛋白的臉上寫著稚嫩,純凈得像一張白紙。
“多大了?”她突然問。
“怎么沒通過校招進來直接進編制?”饒靜吐著煙,動作嫻熟。
“我是本三,沒資格參加DR的校招。”涂筱檸說。
“那你打算以后這么辦?”饒靜打開窗戶彈了彈煙灰。
“先學點東西。”
“你在大堂待了三年還沒學夠?”饒靜笑了,指尖的煙忽明忽滅,“你只是換個地方浪費時間而已。”她從后視鏡里和她對視。
涂筱檸沒明白她的意思。
“這個社會,要么有資源要么靠腦子,可我看你是一樣都沒有。”饒靜吐出一個個煙圈,隨手拿了盒木糖醇打開遞給她。
涂筱檸好像已經習慣了她的嘲諷,只說:“我不吃,謝謝。”
“要我說啊,你還是讓家里找找關系吧,不然轉正的事只會遙遙無期。”饒靜一支煙抽完,她按滅扔進副座的垃圾桶,“女孩子,還是早點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好,不然這日子混著混著人就老了。”她自己嚼了一粒木糖醇,腳踩下油門。
涂筱檸覺得她最后一句話說的沒錯,自己真的不知道要什么。
晚上在家涂筱檸收到一條微信,是初中班長的電子結婚請帖。
她回恭喜恭喜
帶男朋友準時來哦對方又發一條。
兩人其實很久沒聯系了,只偶爾在朋友圈互相點贊,不過初中倒是一起玩的,涂筱檸回了個好沒多解釋,她看看時間,是月底,正好是個周六,應該有不少初中同學去。
房門被敲響,她抬頭就看到門口嬉皮笑臉的父親。
“啥事啊老涂?”她放下手機
“我聽說你最近跟徐女士鬧別扭呢?”
“你聽誰說的?”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要讓讓她。”
涂筱檸斜睨,“你個間諜。”
“此言差矣,”父親坐在她辦公椅上,“她快更年期了,你還朝氣蓬勃,能跟她計較?”
涂筱檸沒忍住笑了一下,父親也笑了,“是吧?”
“理是這么個理,但我就是不喜歡她總強迫我。”涂筱檸嘟囔。
“這件事啊你得這么想。”父親把椅子朝她移了移,“吳老師是我老同事的愛人,我跟同事的交情暫且不提,就當年吳老師破格收你去補課,人家也是賣了我面子的,于情于理,我們也得還人家一個面子不是?”
涂筱檸一聽倒是沒什么毛病,“可是。”
“可是你不喜歡相親是不是?”父親沒等她說完反問。
涂筱檸點頭。
“就當完成任務,不喜歡咱就撤,又不是逼著你跟人家拜堂。”
涂筱檸看父親說的頭頭是道,覺得自己被繞進去了,“你到底是哪頭的啊老涂,我怎么聽著你是來游說我的?”
父親搖手澄清,“小涂同志,我絕對跟你同一戰線。這次你就看在老爸的面子上去應付一下吳老師,以后我保證你媽再不提相親這事!”
“真的?”涂筱檸不信。
“決不食言!”父親卻信誓旦旦。
涂筱檸想了想,也好,應付一次換長久的自由,不虧。
“好,成交。”她答應了。
“成交!”父親拍著大腿給她點贊。
涂筱檸周六就赴上了相親之路,這是她第一次沒聊天就直接出來見人,連照片都沒見過,不過反正結果都一樣,不如直接見光死。
相親地點在“菊川”,涂筱檸知道這地方,貴得很有名。
“歡迎光臨,請問有預定嗎?”她一進去就有一排穿和服的服務員朝她鞠躬。
“蟬語。”
“請這邊來。”一個服務員做了個請的姿勢。
涂筱檸脫了鞋光著腳跟她往里去了。
果然這里的裝修和一般的日料不一樣,涂筱檸其實不愛吃日料,總覺得吃不飽還死貴。
跟著服務員繞啊繞地才到那間叫“蟬語”的包廂,她突然想起之前的相親,男孩清一色個子都不高,她還問過其中一個是否介意女方比自己高,對方說,“不介意,我就是想找高個女孩改良下一代身高基因。”
她好像特別吸引矮個男生,不知這個能否逃過定律。
想著她擠好假笑拉開了門。
里面一壺茶,一盞燈,對影成雙,應聲抬眸。
那人端正而坐,黑目如墨,正凝視著她。
涂筱檸只覺驚雷炸開,自己被劈了一道。
她猛地關上門,去確認包廂的名字,“這這,這是蟬語嗎?”
服務員被她嚇了一跳,怔忡地點頭,“是啊。”她指著門牌很確定地給她看。
涂筱檸看了又看,木板刻著的確實是“蟬語”兩個字。
是不是哪里搞錯了?她趕緊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怎么了?”母親說話的口氣還硬硬的。
“那吳老師外甥叫什么啊?”
“你這會兒才想起來問人家名字?早干嘛了?”母親嗆她。
涂筱檸這會兒沒空跟她斗嘴,“我這不是怕搞錯人嗎?”
“叫紀什么來著,吳老師微信發過,一會兒我找到了把全名發給你。”
母親后面說的什么她已經聽不清了。
再打開門的時候她已經鎮定了,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她在他對面坐下。
“你好,涂筱檸。”
她怕什么?是紀昱恒也好,反正兩人成不了,倒不如讓他跟吳老師說不,還省了她的事。
“我知道,拓展一部涂筱檸,你上次做過自我介紹。”紀昱恒頷首,他今天穿得是V領的純白T,和平日里的jing英不同,今天的他安逸且閑適。他手邊的日式杯盞里冒著裊裊冉冉的煙,映著包間里暖色調的光,把他襯得朦朦朧朧,玉面不凡。
跟他一比,涂筱檸就顯得很隨便了,涂了個變色唇膏就當化過妝了,昨天洗了頭已經是她對這場相親最大的尊重。
她捧起茶喝了一口,看上去挺淡定,“我沒想到你也會出來相親。”
紀昱恒眼底漾著笑,“聽你話的意思好像對我挺了解?”
涂筱檸一愣,“我的意思是,我以為帥哥不用相親。”
越描越黑,她在說什么?
“那個,可以先吃飯嗎?”她決定還是少說話的好。
“好。”紀昱恒沒有拒絕,按下了服務鈴。
涂筱檸這時收到了母親的微信。
他名字叫紀昱恒
她喝嗆,覺得這微信來的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