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丫鎩羽而歸了。
林蓁總覺得程家人有些過分安靜。
心里琢磨著難道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晚飯后一家子在燒了艾草熏了蚊子的院里乘涼，程奶奶拿著蒲扇給自己和雙胞胎搖搖，秦崝拿了一把給他和林蓁搖：“聽說下個月電會拉到大坡村了，市里百貨公司有風扇，要不讓廠里幫忙換些工業券，到時買一把回來？”
他和林蓁的房間，天熱時晚上會拿出來溫控機，用不上風扇。在省城時提過買一把風扇給程奶奶用的，但是她覺得省城最熱時沒有海城熱，這些年來沒有風扇都那樣過來了，用不著買，而且她在韓家見過那電風扇，嫌太吵。
這會舊話重提是因為程奶奶那天提了一嘴，今年的氣溫似乎比往年同期熱了不少，怕會是個大熱年。
在省城時最熱的時候雙胞胎還處于除了吃就是睡、多數時間都待在房間里的團子階段，所以天氣熱對他們的影響沒那么大，但是現在他們會跑會跳了，白天喜歡在院子玩，動輒就滿頭大汗，不僅給他們搖扇子費手，總擦汗換衣服還費水費力。
“白天聲音大點不要緊，遠遠吹著別出汗就成。”秦崝道。
程奶奶這次沒有再反對，看著雙胞胎受罪她心疼得很。
林蓁就更加不反對了，風扇是可以挪動的，到時再搬到市里或是省城，也是可以帶過去的嘛。再者，又花出去一筆錢，到時誰再來找她借錢，拿不出來錢的理由也更加可信了。
一個電風扇要六十張工業券加三十六塊錢呢。
他們不是廠里的正式員工，沒有發工業券的福利，要用錢去換工業券。
一張工業券五毛錢，六十張就是三十塊，這一個電風扇加起來就要六十六塊錢。
程皓以前是省城無線電廠的技術主管，一個月的工資也才六十塊錢呢。
林蓁拿來信紙，給謝廠長寫信。六十張工業券不是小數目，她這邊也托他幫忙看看能不能弄到三十張。
還有他們打電話得去公社，旁邊總是守著人，有些話不方便說——公社里董春梅娘家人認識的人多，保不齊她這邊剛說轉眼就傳出去了，讓謝廠長幫忙留意院子出售消息的事她打算在信里說。
上次張大丫過來要錢的事程奶奶當時在菜地那里沒聽到，不過事后林蓁跟她說了。老太太多少能領會林蓁的意思，所以后面再有其他老太太來找她閑聊時，買電風扇的事她就適時地透露了出去。
知道的村里人多半咋舌，覺得林蓁他們這一家真是能掙也能花。
當然，也有小部分說酸話的。這部分的人多半是知道林蓁他們收入這么高之后，琢磨著是不是能從中得些什么好處、比如借錢然后拖著不還林蓁也不會追著，一看他們花錢這么厲害，哪有錢可以借出？好處沒有了肯定沒有好話。
說酸話的人里面，也包括了程大嫂和程二嫂，中心思想是倆人這么敗家，看著風光實質什么家底也攢不下，有什么好吹捧的？
要么就是說哪里有聽說過臨時工工資這么高的，會不會只是林蓁在吹牛撐面子？
黎春花倒是表現得十分平淡，有跟她關系不太好的人故意在她面前提起秦崝和林蓁，暗示她有眼無珠，以為這個兒子廢了就迫不及待地劃清界線，誰知道人家咸魚翻身了，想刺激得她后悔懊惱，要是跑去找林蓁他們，就有好戲看了。
但是讓對方失望的是，黎春花完全沒有作出預期反應，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地表示家都分了，看到小兒子過得好她也很欣慰云云。
林蓁心想也許是怕找過來了自己會拿出分家文書砸她一臉？
有心理準備會有些動靜的程家沒動靜，但是找岔的人卻沒有少。
雖然很迂回，但是林蓁還是從中抓到了一絲謀算的意味。
上門的人是大隊長。
因為有人在他耳邊說了，本來已經不能干重活的秦崝他們走出了另外一條好路，像機械廠那樣需要技術的工作他們沒條件難以復制他的成功，但是林蓁不一樣啊，林蓁憑的是做點心的手藝，村里人誰不會做點吃的，對吧？
“肯定不能讓你把點心的配方交給大隊里，那是你掙工資的本錢，大隊里懂的。”大隊長一臉體貼，“就是……你們腦子活、點子多，就、能不能幫大隊里出個主意，帶一帶鄉親們也能手里松動些？”
大隊長話都說這份上了，他們能說一點都不想管嗎？
這種話秦崝倒是能說得出來，而且聽了大隊長的話之后他臉色就有些變冷，立刻就想追問在背后攛掇大隊長的人到底是誰，如果身上的氣場能具象化，這會他就是一副渾身炸毛的形象。
林蓁拍了拍他手臂，像搓雞皮疙瘩那樣給他搓搓，他才稍微順毛了，暫時忍耐下來。
不過讓他給出主意是不可能的，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著怎么揪出幕后黑手。
大隊長也沒指望他。畢竟他是技術人才，說了別人也不懂嘛。
大隊長只期待地看著林蓁。
林蓁笑了笑：“這事我需要點時間想想。”就算有點想法也不能馬上就說呀，否則不又會被人抓住了說她既然有主意為什么不早些說出來？是不是不愿意帶著鄉親發家致富？
能當這么多年大隊長，格局還是有的，聽林蓁這么說，他就順勢起身告辭：“那行，你好好想，要是有什么主意了直接去大隊部找我，或是讓人叫一聲，我過來。”
林蓁點頭：“行。”
她只是比秦崝對于這種人際之間的應酬多了點耐性，但并不是沒有脾氣。
不過攛掇大隊長的人雖然出發點是不懷好意，但是這件事造成的事實結果對于村里人是有益的，林蓁也就沒有那么介意。
能幫則幫吧。
幫之前，先弄清楚是誰搞的鬼。
這件事就算不直接問大隊長，但要查起來其實也不難。出了主意還特別交待了大隊長別說出他來，如此鬼祟，很難不讓人懷疑是跟林蓁他們有過節的人干的。
而大坡村的人里，跟秦崝和林蓁算得上有過節的人是有數的。
李小弟排除了李家人的嫌疑，從黎春花的態度可以看出來程家人明顯是想冷處理，再者，在他們的眼中，這倆人是跟他們關系密切的，就算要扒拉好處，那也只會緊著他們自己，哪里會出主意讓他們拉拔村里人？
那么剩下的人也就那兩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