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湛樨
謝府柴房之內,劉時思慮了許久,心中已有對策,只是,不知眼下宮里的情況是如何呢?
默契的眼神,兩相交匯,謝瑾自是明白他想要問的是什么。
“你也知道,阿赫他哪里也不會去,他可是太子伴讀呀……”手腕輕搖,一句笑談間,扇子在他手里來來回回被開合了數次。
同時,心意相同,許赫冥冥中也知道劉時和謝瑾已將宮外的事情辦妥,宮內的事情,一切就要看他的了。
午過微薰摧千紅,一步一蓮一華容。
方才從未央點內閣召來了靈奉寺的凈生大師與之相談,皇帝很滿意凈生大師的對他先前向他提出的問題的答案,那個在多年以前,他的父皇同樣問凈生大師的問題。
解答令人滿意,這一國之尊自然是有了好心情,難得的龍心大悅,又何不施以推手,將這心底的愉悅放縱到極致呢?
這,也是皇帝今日來到了艷淵臺的理由。
艷,是娥姿嬌態之爭艷;淵,是極樂至盡之溫柔淵巢。
軟香溫玉,香肩豐唇右手一攬在懷,左手則是拿了一個嵌了翠羽色寶石的金酒樽,里頭是搖曳著的西域美酒,深邃而紫,亦是如同眼前尤物一般的妖冶。
“美人,你真是美得讓人心生非念。”
皇帝說著,將懷中的異族美女摟得愈發得緊,臂環的突然緊扣,讓那異族美女有些不適,耳邊卷如新柳的碎發隨著身上耀眼的金飾回閃的光芒,微微顫了顫。很快,她就迎勢而上,整個人連帶著眼前的九五之尊一并傾倒在了身下的斜椅之上。
“皇上這是將我顧得太好了,明知道我是那不堪一折的柔嫩之花,也不知憐香惜玉些……”
異族美女的纖纖玉指勾上了皇帝的耳朵,恃寵而驕探出的指尖,帶著原主自有的魅惑,從皇帝的耳垂處緩緩勾落,一點一點,最終落在了那被皇帝拿在手里半滴未灑的美酒里。
如蜻蜓點水般輕點,異族美女沾了一指尖的美酒,不等她有所行動,皇帝已然先是主動地將她這指尖含在了口中,不過一滴美酒,盡被他用舌頭卷入了喉中。
“就是憐香惜玉,才不能輕易放手,你這可憐可愛的人兒,朕怕你會像只鳥兒一樣,一飛就不見了。”
皇帝說著,將金樽里頭的酒飲了一半,剩了一半在里頭,左手用兩個指頭穩穩夾著金樽的下座,搖晃著,直看那不多的妖冶的紫在樽底打著旋子。
“皇上啊你不肯放手,在我這里多作了停留,豈不是要讓那些史吏隨手幾筆,就給我留下個禍水之名?”
悠悠轉轉,聲音一如其人,每一音都好似散著特屬于那異族美女對人的誘引。小鳥依人一樣的,異族美女將頭埋在了皇帝的臂彎里,轉盼多情的雙眸,展盡了那勾人的無雙百媚。
“禍水妖姬,有你這樣一個愛物,便是朕日日不上朝也要流連于此……”
一邊說著,皇帝稍稍從斜椅上起了身,右手撫上了這異族美女剛剛像藤蔓一般攀上來的細長的腿,接著,他干脆將眼前的她抱在了膝上。
白皙的脖頸,上面獨有一顆小如針點的紅痣,皇帝將臉貼近了,有縷縷引動心底欲求的香氣讓他愈發得癡狂,闔上了雙眼,皇帝貪婪地猛吸著脖頸上的香氣,他感受到了眼前美人的肌膚的灼熱。
左手的金樽里,那剩下了一半的酒還好端端地在那里打著旋子,但很快,就被皇帝親自喂進了那異族美女的口中。
兩舌交纏,綿綿久久,突然,異族美女狠下了口中貝齒,皇帝一陣吃痛,卻還是晚了一步,他的下唇被這美人兒咬破,一顆血珠沁了出來,皇帝用食指的指尖抹下吮進了自己的嘴里。
而異族美女作了這般大膽之舉,臉上絲毫不見畏懼之色,千萬柔媚不減,在方才樽中余酒的作用下,頰生紅云漸掩,愈發讓人覺得可憐可愛。
“美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有膽子讓朕出彩,不知道你將來可有膽子將刀架在朕的脖子上?”
皇帝說著,左手將空了的金樽扔在一邊,隨著金樽落地的一聲“吭”的清響,骨節分明的手掌,五個手指分開來,盡力向后伸展著,最后,卻是溫柔地撫上了異族美女的下頜,別有意味,來回地輕輕摩挲。
“我是不知天高地厚,皇上你可想一探我之深淺?”
使勁了渾身解數,異族美女盡展媚骨,丹唇又啟,剛想說些什么,卻被皇帝一掌強行捂住了口鼻。
毫不留情的霸道力道,將美人的口鼻捂得不留一絲與外界相同的縫隙,察覺到事情的不對頭,異族美女這才開始掙扎,奈何身子軟軟的,竟是毫無反抗之力。
雖然反抗無力,但美人仍不停地擺動著自己的腦袋,無用的掙扎,卻是讓她的氣息流失得愈發迅速。
而皇帝本人卻是一臉的享受,左手又是加了力道,他再度貼近了美人的白皙脖頸,長長地吸了一口那挑動人心的四溢香氣,看著眼前驚恐萬狀的異族美女,皇帝的眼中竟是閃過一線失落。
“你的容顏確是有那么幾分相似,可你終究不是她,論容貌姿色,你遠遠不及她十分之一。可是你這驚慌的眼神,卻恰恰是她不及你,也唯有你這驚慌的眼神,才真正惹人疼惜……”
左手上的力道加到了極致,異族美女的雙眼睜得大大的,直愣愣地瞪著皇帝,掙扎的動作也是越來越小,到最后,她完全不動了。
“是不是只有這樣,才能讓你不能離開朕,你只能是朕的女人!”
松了手,皇帝又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美人的鼻息,確定絲毫也無,他這才放心地替她闔了眼。
皇帝從斜椅上完全站起,緊緊抱在懷里的,是再沒了聲息的異族美人。松垮垮的黛色長袍衣襟被一陣風吹開,平日里掩藏在重重錦袍之下的猙獰盤虬一樣的瘢癭顯現而出。
懷里抱著美人,皇帝慢慢走到了院中的一方碧綠色的水池前,眼睛也不眨一下,懷中的亡者被他直接拋進了這水池。
異族美女尚未冷卻的尸身一接觸了碧綠的池水,竟是起了詭異的變化,池中仿佛有無數看不了的鋒口利齒,不過片刻,尸身已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了一副雪白的骸骨,而骸骨也慢慢融進了水池,最后,干干凈凈,無影無跡。
看過了無數次相同的變化的皇帝像往日一般,一目不差地親眼看過了整個過程,他竟是突然有些倦了。
無視自己不堪的凌亂衣衫,皇帝從池邊的案上取過了一壺好酒,毋須杯盞,也毋須能與他對飲的人,擲去了蓋子,仰頭便飲,也不管是不是浸透了他的白色寢衣。
待灌完了這一壺酒,皇帝搖搖擺擺地,入了內室,找到了床榻,倒頭便去面見了周公。
“太子殿下,請。”
艷淵臺外,丹公公獨自奉立,因為,平時這個地方,可是除了皇帝和要被送進來的美人外,是誰也不許進的。但,今日是個例外,他放了軒轅珷入內,他裝作沒有看見軒轅珷插在靴筒里的匕首。
一步一皺眉,軒轅珷緩緩步入了這艷淵臺。雖是從未親眼目睹,但看著滿地狼藉和院中的那方詭異池水,他也能想到這里發生了何事。
“艷淵,艷淵,萬艷埋骨之深淵。可悲的人吶……”
軒轅珷喃喃著,一腳踢開了擋在他腳前的被人丟棄在地的絲織衣物,眼前,不過十步,就是那人了。
睡得真熟呵,鼾聲陣陣,想來是即便天有雷霆萬鈞也不見得會醒。
摸索著,從靴筒里抽出來了帶鞘的匕首,拿在手里,卻是久久沒有抽出那利刃刀鋒。
遲疑、猶豫不決,他還在矛盾什么?
一切的不幸都該歸咎于眼前的這個荒唐而多疑的君王。
皇叔的死,母親的死,自己被廢掉的右手……
軒轅珷拿著刀柄的右手在顫抖,隨著這一下下的顫抖,雪刃將出了。他很想一刀了解,可是,他偏偏又不肯讓眼前的這個男人這般輕易地死去。
被抽離過半的刀鋒,在這樣一閃而過的念頭下,被他又拖泥帶水地收回了刀鞘中。
軒轅珷的左眼閃過一絲幽綠,雖然匕首收回了刀鞘,但是,拿著匕首的手卻還尚未被放下。
下一刻,只聽得鏗鏘一聲,刀鞘被軒轅珷遠遠扔在了一旁,匕首的寒光閃爍,回照在了他陰鷙的左眼上。
也正在這時,院子里頭,有一道白影燕掠而入,有第三人的腳步聲愈近了。
“太子殿下,請您三思。”
這第三人,是許赫,一進來,見狀便是跪在了軒轅珷的面前,雙手高舉,向他呈上了匕首的刀鞘。
宮中之事,一切交與他許赫來辦,他需要一個幫手,一個有身份,有地位,能勸得動皇帝的幫手。
是以,在東宮不見了軒轅珷的人影,許赫知道,他必是來此。
軒轅珷看了一眼一直尚未染血的刀鋒,嘴角上揚,他笑了,同時接過了許赫手里的刀鞘,將匕首再度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