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鑒

第三十二章 借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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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了手中的軍務奏報,公儀殷終于開始用膳,簡單的飯食被他吃得干干凈凈,一粒米,一滴米湯,一片菜葉都沒有剩下。

甚至餐后的空碗,空碟他都要用些許沸湯稍稍涮成一碗帶著一兩點油星的淡湯再飲下。

這般珍惜糧食,其實這也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他知道,哪怕是一粒米,在漢國也如珍珠般一樣的珍貴。

顯然這種粗茶淡飯和他一國之君的身份十分的不符,可這些飯食,如今在軍中已然算得上是美味佳肴了。

幾日前,他剛剛收到來自江城的密報,他的皇嫂,名義上的漢后為了籌集軍餉糧草,已經同眾多王公貴臣家中的女眷私下賣了自己許多釵環銀飾。

能出現如此情形,是他這個漢君太無能……

“陛下,臣只是一個小小的伙頭兵……”

年少繼位,公儀殷在漢國百姓的心中素來都是一個仁慈而又溫和的君王,可一旦他發起脾氣來,便是金剛怒目。

“陛下,臣……臣真的不知道!”w5x.RG

貼面伏地,伙頭侍軍耳中聽著漸漸靠近的腳步聲,不由得汗毛倒豎,他知道公儀殷想從他的口中探聽到糧草的實情,可軍師也再三叮囑過,如今這等情形,便是苦到打碎牙和血吞,也不能讓他們的陛下為這種事憂心。

“朕是你們的漢君,也是你們的統帥,如果跟著朕卻要餓肚子,你們以為朕會心安嗎?”

出乎意外,沒有預想中的雷霆萬鈞,伙頭侍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向了公儀殷,入眼,惶恐之余,更是震驚。

此刻,他們的漢君正半跪在他的面前,那一雙眼,充滿了痛心。

“陛下,您折煞微臣了。臣說實話,說實話……”

沒有太費周折,公儀殷總算從伙頭侍軍的口中探聽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情況比他自己的猜測還要糟糕。

精打細算千省萬省,如今剩下的糧草也將將只夠三萬漢軍一個月的過活。

即便江城那邊已經籌齊了糧草,也未必來得及運送到臨溪行營。

“傳朕軍令,精兵三百隨朕出城……拜會玄國齊王。”

最是無奈,到了如今緊要關頭,身為一國之君,公儀殷也只能放下身段,去求借駐守在臨川的齊王軒轅理了。

是夜,公儀殷一身便服,帶領著三百漢國精兵出了城,等到了齊王軒轅理所在的臨川行營,公儀殷便下令眾兵原地待命,只點要帶了兩三將士跟隨在側,這便下馬走近了行營關口。

值夜的守兵并不認得公儀殷,雖然即刻通傳,可公儀殷和跟隨的兩三將士還是等了許久,等到衣擺都被夜晚的寒氣浸得有些濕潤了,他們一行人這才被放進了臨川行營。

不在意料之中,此時的臨川行營并不安靜,而是十分熱鬧,公儀殷甚至難以相信眼前的所在是一座軍營,反而,更像是行宮。

整座軍營都彌漫著酒肉的香氣,跟隨著公儀殷的兩三將士都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別說是燒雞,烤肉了,近來一個多月,他們也只在湯里嘗過幾滴油星。

“帥帳就在前方,你們在外候著,沒朕的命令,不準妄動。”

將要進入帥帳的前一刻,公儀殷突然回過頭,向一路護送跟隨過來的兩三將士皺了皺眉頭,朝著他們擺了擺手,下了這樣一道口令,那樣子,仿佛是在責備他們的失禮。

君命難違,即便再不放心公儀殷孤身進入齊王軒轅理的營帳,幾位將士也只好等候在帳外,寸步不離。

超乎想象,營帳內遠比外頭更要熱鬧,公儀殷甚至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當年初到鄴城時參加的那場宮宴上。

縱然繁奢不及未央,可坐在上首的齊王軒轅理同當年的天啟帝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來啊!喝!這么好的美酒,自然該進你這張美人口……”

上首,身為玄軍主帥的齊王軒轅理仿佛沒看見剛剛走進來的公儀殷一樣,仍舊抱著懷里的一身流云廣袖的舞姬,一手正拿著一只白瓷酒壺,將那壺嘴不由分說地塞進了舞姬的嘴里。

猛地一灌,嗆咳出去的酒遠比舞姬喝進去的多,精致梳妝的花容月貌也被這酒化成了亂糟糟的脂粉印。

“美人……你還真是不勝酒力啊,這就臉紅了?就是不知你這臉蛋和肚兜比起來,哪個更紅呢?”

不再滿足于言語上的調戲,齊王軒轅理毫不掩飾地將手上的酒壺一丟,直接探進了舞姬流云廣袖之下。

營帳內的其他將士見了,紛紛大笑,嘴中也不干不凈地說起了混話,沒有一人留意到營帳門口,一直等在那里的公儀殷攥緊了拳頭,指節都在“咯吱”作響。

“久聞齊王大名,頗有玄國祖皇風范,今日得見果真名不虛傳!”

高喝一聲,公儀殷的動靜成功讓營帳內的眾人止住了大笑,他們紛紛看向一身白衣便服的公儀殷的同時,軒轅理也斜睨了過來。

“哈哈哈!原是漢君親臨,本王真是榮幸!”

不情愿地摔放開了懷中已經驚慌得幾乎失了魂魄的舞姬,軒轅理又是冷冷一眼看向身邊士兵,不必開口,舞姬便被拖拽了下去。

“聽聞漢國素賞翩躚水袖,本王想我大玄這等庸脂俗粉,怕是入不了漢君的眼吧?”

親迎入席,軒轅理這時候顯得愈發謙恭有禮,甚至將公儀殷引來了上首。

“齊王熱情好客,原是本君不請自來,如今豈能再堂而皇之坐在這上首的席位?本君……該先自罰一杯才是。”

忍氣吞聲,公儀殷尋了一處下首席位落座,果然自斟自飲了一杯,軒轅理倒也不推讓,心安理得地重新坐回了上首之席。

“漢君陛下果然重禮,依本王看,不光重禮,更是重情重義。兄死弟繼,連自家嫂子和侄女一并接收……琴瑟和鳴,相敬如賓,如今行軍在外,怕不是‘守身如玉’……哈哈哈哈哈哈!”

留意到公儀殷幾乎是孤身一人,衣冠也是從簡,軒轅理登時便暴露了本相,言語尖酸刻薄,專挑公儀殷最不容置喙的心事譏諷,好似滿口酒后胡言。

可營帳內的每一個都清楚的知道,軒轅理這時候清醒極了。

“齊王殿下真是說笑了,本君今日貿然前來,自然是有事相求……”

眼前之人極盡惡毒之言,公儀殷的忍耐漸漸到了到了底線,可一想到忍饑挨餓的三萬漢軍,公儀殷到底還是勉強在嘴角扯出一絲笑意,無比謙遜地向齊王軒轅理提出了要借糧的請求。

“原是如此,這等小事漢君陛下何須親臨?身為盟友,本王合該傾囊相助,但臨川駐有大玄的十萬玄甲軍,且有數千百姓,本王也是難以為繼……但本王絕不會讓您空手而回……”

料想是那軒轅理也猜的出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定是為借糧草而來,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無狀,不過,這都算不得什么,只要能借到糧草一解燃眉之急,他這漢君一時顏面掃地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軒轅理接下來的所作所為終是讓公儀殷一壓再壓的忍耐底線如繃緊的琴弦一般繃開了。

走出臨川行營的他和兩三將士也只帶出了五十斤的米糧和五十車的馬草,區區五十斤的米糧,軒轅理又分裝成了五十車運送出來,那所謂的五十車馬草,總共加起來,也才不過一捆。

不是不借,是為羞辱他這漢君而借,公儀殷忍著心頭的怒火率領三百精兵帶著這點杯水車薪的糧草走離了臨川行營。

“軒轅理,你欺人太甚!”

戰亂多年,蕭條之景已然司空見慣,各家各戶從老人甚至是孩童對河中偶爾漂來的士兵尸首都漸漸失去了敬畏與恐懼,管他是穿白甲的還是穿黑甲的,有頭還是無頭的,缺了胳膊還是少腿的,統統都先截到岸邊,盤剝到什么都不剩。

不怕怨氣沖天的游魂糾纏嗎?他們自是不怕的,死的既然已經死了,就要為活著的讓路,貢獻出他們的一切。

臨溪行營的漢軍帥帳內,侍軍模樣的人正托著一個漆盤,向正處理著繁雜軍務的漢君公儀殷不停勸說著。

“慢著,朕問你,軍中余下的糧草究竟還能夠撐上幾日?”

公儀殷突然攔下了收拾好碗筷正要退下的伙頭侍軍,雖然軍師一直對他說糧草精打細算足夠全軍兩三個月的消耗,可他清楚,這必然不是真的。

所幸,城中荒敗,卻也還不至于到了要易子而食的地步。

可久久相持不下的戰況,讓百姓們怎么也看不到希望。

面對公儀殷的逼問,伙頭侍軍便是推脫隱瞞也無濟于事,他跪倒伏地時的慌忙已經暴露了令人無奈的事實。

“朕命你說實話!”

公儀殷稍稍偏了頭,朝漆盤中的飯食看了過去。

一碗清粥,兩碟看上去蔫蔫的青菜。

軒轅珷要他等候時機,究竟還要等到幾時?漢國兵弱,如今又連續錯過了秋收、春耕,他等得了,他的子民可是等不了太久了。

“罷了……放在這里。”

眉關緊鎖,公儀殷伸出一根指頭來敲了敲書案一旁的空閑,他并非是嫌棄這等飯食,而是擔憂一個嚴重的問題。

臨川之界,刀劍林立。

一場大戰將要來臨,緊張的氣氛如同一張鋪天蓋地的細密羅網,將全城百姓緊緊籠罩著的同時,卻又給了他們能提心吊膽喘息的空隙。

看不到希望的眼中,漸漸會生出絕望。

“陛下,您該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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