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遠章一窒:“這和大丫頭有什么關系?”許氏冷笑一聲:“老爺,您就不要自欺欺人了,這么多年來,家中一直太太平平的,可自從大丫頭回來后,就接連禍事不斷,先是二娘沒了,現在二公子也病了,您難道不記得當年那個道姑說的話了嗎?大丫頭是個不祥之人,留著她,對府里的其他孩子始終是個禍端。”
馮遠章沉默了片刻,嘆道:“也許這只是巧合,即便是這樣,這也不是姝兒的錯,只是命不好罷了,等過些時日,我給她尋一戶合適的人家嫁過去就是了。”
許氏扯了扯嘴角。
老爺到底還是舍不得這個喪門星。
罷了,她如果堅持要送走那丫頭,老爺必然會認為她居心不良,姑且再等幾日吧。
“那就聽老爺的吧。”許氏嘴上應了,眼底卻一片冰冷。
尋戶人家嫁了?
她的倩兒替這丫頭死了,這丫頭若是再嫁戶好人家,倩兒在九泉之下也不會閉眼的。
只要有她在,這丫頭就別想嫁人。
接下來的日子,馮姝每天都泡在畫舫里。
揚寒松大概已經回去說了畫舫上的事,如果不出意外,揚侍郎想必很快就會來妙音閣確認的。
所以,她得提前做好準備。
那天晚上,看到揚世子突然出現在畫舫,馮姝心念一動,才寫下那首《碧玉簪》,讓小嬋照著彈。
小嬋雖有些天賦,但畢竟是第一次彈,彈出來的旋律還是少了一些味道。
前世的時候,她曾聽阿桃說起,那首曲子是揚侍郎進京趕考前寫給她的,字里行間充斥著離別情。
曲子的旋律比較傷感,不過小嬋彈得卻比較歡快,這聽起來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揚侍郎是個風雅之人,據說他的兒子有過之而無不及,揚世子對父親年輕時候寫的這首曲子似乎也有些熟悉。
所以,當小嬋唱出這首曲子時,揚世子才會露出異樣來。
不過,小嬋畢竟年輕,彈出來的水平和阿桃就沒法比了。
要想釣到那條大魚,這個水平肯定不行,馮姝覺得必須給小嬋強化訓練一下。
從那天之后,小嬋就關在屋子里開始一遍又一遍地練習。
開始時候,肖十三還聽得津津有味,可一首曲子聽了幾十遍,就算再好聽也聽膩了。
肖十三忍不住替小嬋說情:“姑娘,小嬋都已經彈了不下二十遍了,應該差不多了吧?”
姑娘也太苛刻了,小嬋姑娘的手指都快給磨破了,可姑娘還是不滿意。
馮姝沒有吭聲,目光看向后面。
她悄悄觀察過,阿桃雖然在切菜,可耳朵一直是豎著的。
楊侍郎的這些事她只是聽說的,至于楊侍郎真正的喜好,想必沒有人會比阿桃更清楚了。
她買下畫舫,傾力培養小嬋為妙音閣的花槐,都是在等待一個復仇的機會。
可她并沒有必勝的把握,不過,如果阿桃能夠加入進來,這個計劃就會事半功倍。
可是,親眼目睹西平侯府被血洗,阿桃對人難免有戒心,她頂著馮大姑娘的身份,又不方便和阿桃相認。
要想讓阿桃參入到計劃中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過,殺害楊侍郎這件事畢竟不是小事,萬一計劃失敗,遭遇的就是滅門之災,如果阿桃不愿意,她也不會勉強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馮姝以為阿桃不會過問的時候,她忽然放下手里的菜刀,徑直走到了小嬋面前。
小嬋還沒反應過來,手里的琵琶就到了阿桃手里。
女人把琵琶抱在懷里,粗糙的手指搭在琴弦上,隨手一輕輕撥。
一霎時,就聽到一竄流暢的音符,嘈嘈切切,如泣如訴,纏綿婉轉……
眾人皆石化了。
他們竟不知道,廚房里這個長得奇丑無比的女人,不但會彈琵琶,而且這水平簡直到了大師的級別。
阿桃也沒理會眾人的目光,她把琵琶還到小嬋的手中,淡淡道:“你彈到這里時,手指要往上翹一點,再輕輕抖動一下,這樣彈出來的聲音就不一樣了,你試一試……”
小嬋依照桃姑的方法彈奏了一下,果然那效果就不一樣了。
“怎么樣?”
“是不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姑娘們全都圍了過來,嘰嘰喳喳道:“阿桃,你彈得真好聽,能給我們再彈一首嗎?”
阿桃笑了笑,道:“我老了,好些東西記不住了,還是讓小嬋來彈吧,相信她多練習幾遍,就會彈得很出色的。”
眾人不由得露出失望。
可阿桃既然不愿意,大家也不好勉強。
小嬋照著阿桃教的法子又練習了幾遍,果然比原來彈的效果要好聽許多。
姑娘們不由得露出一臉驚詫。
明明還是那個曲子,阿桃也沒有改動一個音符,小嬋照著她的法子彈出來的效果卻完全不同。
之前的曲子流暢是流暢,卻沒有任何特色,這會兒彈的明明還是剛才的曲子,可大家聽著竟有些莫名地想哭。
又過了一個時辰,阿桃這才轉向旁邊的馮姝道:“姑娘,奴婢覺得差不多了。”
馮姝點點頭:“小嬋,你就先歇會兒吧。”
小嬋長吁了一口氣,這才放下了琵琶離開。
等到眾人全部離開,阿桃才走到馮姝面前道:“姑娘,奴婢想問您件事。”
馮姝示意阿桃在椅子上坐下,緩緩道:“什么事?你說吧。”
阿桃低下頭:“姑娘,您這樣訓練小嬋,是不是為了對付那個人?”
“哪個人?”
“楊簡。”
馮姝也沒打算瞞著阿桃,大方承認:“是的,我聽說楊侍郎年輕的時候有個紅顏知己,彈得一手好琵琶,我訓練小嬋,就是想引他上鉤……”
阿桃先是一愣,而后變了臉色。
馮大姑娘對她的這段往事居然一清二楚,她究竟是什么人?
不過,不管她是誰,她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阿桃沉默了一瞬,點點頭道:“姑娘,我會支持你的。”
馮姝眼睛一亮:“你怎么支持我?”
阿桃尷尬道:“我對楊侍郎的喜好也有一些了解,姑娘如果想找他報仇,我會在暗中助你一把。”
馮姝露出笑容:“那就多謝了。”
阿桃的神色有幾分異樣:“應該是我謝謝姑娘才對。”
見到幾個姑娘圍過來,馮姝連忙轉移了話題:“時辰不早了,咱們先吃飯吧,吃完了才有力氣干活兒。”
眾人頓時來了精神:“姑娘,咱們今天吃什么?”
阿桃在一邊笑瞇瞇道:“今天咱們只做了幾樣清淡的小菜,三色酒釀湯圓、辣炒兔丁,還有一道銀魚羹。”
這幾個小菜也是她以前常做的,因為那個人喜歡吃,可惜她已經有很多年沒做了。
本來她還擔心手藝生疏了,做不出當年的味道來,沒想到做得還不差,如果那個人沒有失憶,只要一吃這幾樣菜,想必就會想到她這個人來。
等到眾人吃完了晚飯,天色也暗了下來,畫舫該開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