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見鬼的天氣。”來者一邊把手中濕透的雨傘立在門后,一邊解下脖子上的圍巾。
打開的門帶進來一陣風和雨點,打濕了緊挨著門口的半張桌子。
來者放好了雨傘,又把自己的黑色禮帽從頭頂上拿了下來,隨手放在了桌子上,等到他解開了大衣的扣子之后,才一屁股在阿黛爾對面的位子上坐下。
“我要的東西,你帶來了么?”
“那是當然。”他從大衣內側掏出了一張印刷jing致的卡片,從桌子上遞了過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克萊頓·約翰納,您叫我克萊頓就行。”
阿黛爾此刻全身都籠罩在一個黑色的絲絨斗篷里,她伸出手把名片拿了起來,卻沒有看。
克萊頓討好地笑了笑,他扭過頭去打量了一圈此刻坐在店里的人,因為現在時間已經比較晚了,外面又是在下雨,所以這里人不多,也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沒人注意到門口這邊。
放下心后,克萊頓從自己馬甲內的一個小暗袋內掏出了一個羊皮紙卷軸。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手上戴上了白色的真絲手套,才把卷軸緩慢的展開,展示給阿黛爾看。
這卷軸并不大,完全張開之后也只是比手掌大了一點點。
上面寫著阿黛爾的名字和家族——是的,毫無疑問,這是一張身份證明。
米列娃說的沒錯,暗影森林距離威斯康納城只有幾千米的距離,但這短短的幾千米足足耗費了阿黛爾一個上午的時間。畢竟她沒有地圖,他只能保證自己不會走回頭路,卻不能夠保證自己走對方向。
從這一點上來說,如果不是勞拉和克勞利帶著她,她可能要半個月或者一個月才能走到威斯康納城,也大概率活不過月圓之夜。
想到獻祭犧牲的克勞利,和莫名變成了自己姐姐的勞拉,阿黛爾的心情有些低落。
她不是一個情感很豐沛的人,畢竟她都不是人。
她只是個建筑,建筑哪來那么多的情感,但是克勞利和勞拉作為她“睜開眼”后認識的前兩個人,對于她來說有著獨特的意義。
他們既是她的恩人,又是她的引路人。
因為之前克勞利和勞拉和她說過,他們是打算來威斯康納城辦一些事情,這也是為什么阿黛爾此刻坐在這里,和這個名叫克萊頓的商人交易生存在維斯康納城必備的身份證明。
克勞利已經死了,但是勞拉還活著。阿黛爾想著,沒準她能在威斯康納城找到一些和卡佳家族相關的事情,幸運點,沒準還能得到一些和米列娃相關的信息。
還有,威斯康納城距離暗影森林最近,她希望能夠在這里找到和月圓之夜有關的信息,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把自己身上的標記去掉,她對于那個標記,總有些不詳的預感。
“您看看,沒問題吧。”克萊頓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了個手絹,此刻正擦著自己的額頭,他的頭發也濕透了,正順著發梢淌下來一滴滴的雨水。
見阿黛爾只是看著,沒有說話,他又覷著阿黛爾的臉色,試探性地問道,“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找了鑒定家天賦的人驗證過,絕對能通過警署的檢查……您看……”
想要在威斯康納城生活下去,是必須要有身份證明的,平民有平民的身份證明,只是一張薄薄的白紙,上面大概會寫這個人曾經去到過哪里,然后蓋上對應地區的章子。
這東西補辦起來比較復雜,一旦丟了,就會被認定為流民。
而阿黛爾要的可不是一般的平民證明,她要的是一份低級貴族的證明。
帝國的貴族可以大致被分成“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五個等級,其中子爵及以上的身份會在中央議會那里備案,因此很難輕易造假。
但是男爵數量眾多,也不會被備案,就給了這些地下商人很大的操作空間。
雖然男爵只是最低等級的爵位,也不會享受什么特殊的權利,但是阿黛爾之所以要花大價錢辦這個低級貴族的證明,就是因為男爵擁有買賣土地,購置房產的權利。
普通的平民不具備買賣土地的資格,他們能夠購買的只有城中那如同蜂巢一樣的狹窄房間。
如果阿黛爾是個人,也就罷了,她覺得自己可以勉強住在小房間里。
但很可惜并不是——她需要有一個地方能讓自己完全的舒展開來,同時好好地發展她自己,這就需要一個地盤。
為了這個身份證明,她需要足足付出十瓶體力藥劑。今天下午去購置材料的時候,阿黛爾稍微打聽了一下行情,發現目前的體力藥劑一瓶的價格就是18先令,可以說,一瓶的價格就足以讓平民的家庭活過一個月了。
十瓶的價格就是一百八十先令,也就是九磅,絕對是一筆不少的資產。
“好的。”阿黛爾點了點頭,斗篷下的手拿到了了桌面上,一群亮晶晶的小瓶子被放在了卷軸旁邊。
克萊頓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見了,他的語氣也聽起來輕快了不少,“您真是大方……這是十二瓶?”他的語氣有些驚疑。
“十瓶瓶是用來交換這張卷軸的,多余的兩瓶,是我想問問你,你收不收。”
克萊頓松了口氣,雖然他是個商人,但是他從來不會去接受多于談好價格的錢或者是材料,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如果阿黛爾隨手就要打賞給他2瓶體力藥劑,他會嚇得不敢收的。
說他膽小也好,說他格局小也好,反正他只掙自己該掙的那部分。
現在聽到阿黛爾只是想賣給他,他的心思又活絡起來,“大人是認識藥劑師么?這可是個不算太常見的天賦。”
藥劑師是秉燭者天賦的第二等級,阿黛爾腦海里自動翻譯過來。
這個下午,她不僅僅去買了很多用來做體力藥劑的材料,也同樣去買了本詳細介紹天賦的書,這書很便宜,只不過里面只介紹了十二個天賦的四級及以下的名字和大概能力。
四級以上的內容可能不會輕易出現在路邊書店。
“你收不收。”阿黛爾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
“收收收。”克萊頓再次用手絹擦了擦自己的額頭,這動作暴露了他的緊張。
“現在市面上的價格是十八先令一瓶,我們一般會以十二先令一瓶的價格來收購。”他的臉上重新掛上那討好的笑容,“和大人您的合作很順利,我愿意做一些利益的讓步,就以十三先令一瓶的價格來收購,您看……?”
“可以。”
夜越來越深了,阿黛爾惦念著被抵押出去的吸血鬼之翼,并不打算和這個商人扯皮太多。
得到阿黛爾的允許,克萊頓從兜里掏出了一個大銀幣,又掏出了六個小銀幣。大銀幣的面值是一磅,上面刻著一朵大花,大花有二十個花瓣,是一個開放的姿態。旁邊還雕刻著一些字母,背面有目前在位女王的畫像。
他又仔細地數了一遍這些銀幣,才將他們放進一個絲絨袋子里,遞給了阿黛爾。
交易完成,阿黛爾選擇先一步離開了酒吧。
她之前沒有錢買雨傘,此刻也只能是緊了緊身上的斗篷,好在斗篷有一定的防水作用,她不至于那么狼狽。
往前走,有一家煉金雜貨店,藏在一個偏僻的巷子里,她今天也是多方打聽才找到的,要感謝這家店在這一條街還有算點名氣。
“籌到錢了?”雜貨店的店主是一個瘦小干癟的男人,他穿著白色的襯衫,打著白色的領結,外面是黑色的馬甲和黑色的西裝,整個人看起來干練又jing神。
此刻他正摘下自己的鏈條眼睛放在一邊,從書堆中抬起頭來看向阿黛爾。
“是的。”阿黛爾快走兩步,將剛剛到手還沒有熱乎多久的絲絨袋子放在了柜臺上。
七枚銀幣碰撞得叮當響。
店主把袋子打開,將里面的銀幣倒出來,“多了兩先令。”
“請將那兩先令幫我兌換成等價的材料,我之前訂過的。”阿黛爾說。
店主看向阿黛爾,語氣有些不確定地問:“今天早些我就想問了,你是一個藥劑師?”
“準確說,是我認識一個藥劑師。”
“那還真是好運。”店主手腳麻利的包裝好了一份材料,又轉身從身后一排的jing致的小抽屜里取出了一個小鑰匙。
他拿著小鑰匙在另一個小匣子上鼓搗了一會兒,就聽見機關彈出的聲音,一對翅膀被木盒托著升到了表面。
他又重新戴上眼鏡,拿起那對翅膀,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遍,才有些依依不舍的裝起來,一同遞給阿黛爾。
“多少年了,沒想到我竟然又見到卡佳家族的特殊物品了。”他感嘆道。
本來阿黛爾拿了東西就打算走了的,沒想到店主竟然知道卡佳家族的一些事情!
她回過頭來,假裝自己毫不知情地問道,“這是卡佳家族的特殊物品么?我朋友將它送給我的時候并沒有詳細說。”
“你朋友對你真的不錯。”店長感慨,“吸血鬼之翼并不是什么太強力的特殊物品。但是卡佳貴族將其視作自己家族的代表物,并且會將這個特殊物品贈送給對自己家族幫助很大的人。”
他問道,“你一定是幫了他很大的忙吧。”
“嗯。”阿黛爾含糊過去,又問道,“我沒聽說過太多的卡佳貴族的事情,只是聽說這個家族現在已經有些沒落了。”
不料,店長卻說:“豈止是沒落,這是一個被命運詛咒了的家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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