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晴卻絲毫都笑不出來,她和周冬忍,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彼此的無力與絕望,一場戀愛談到這般地步,傷上加累,不如舍棄。
簡照昱家并沒有專業設備,深夜里,只有寒星陪著一把嗓子清唱出口。
一首很老的歌,《那女孩對我說》。
那女孩對我說,說我保護她的夢。
說這個世界,對她這樣的不多。
她漸漸忘了我,但是她并不曉得。
遍體麟傷的我,一天也沒再愛過。
我不需要自由,只想背著她的夢。
一步步向前走。
她給的永遠,不重。
一首歌結束,時晴把iPad徹底關機。到此為止吧,她心想。
機場候車室,超大的LED顯示屏正播放香水廣告,模樣出挑的男人在澄澈的天空的背景下以一種極為自由的姿態跳進蔚藍大海里,場景幾度轉換,最后他在絢麗晚霞中于沙灘上奔跑。
時晴看了一眼,用胳膊懟了一下花語煙,“你家那小的。”
花語煙淡淡瞥了一眼,“浪得他不行了。”
時晴低聲笑了笑,情緒似乎還不錯的樣子。
花語煙趁機逗她開心,擠眉弄眼道:“晴天,咱倆從大二就琢磨著想弄一個紀錄片工作室,沒成想現在還真要成了,我昨天徹夜想了一個名字!”
“什么?”
“時花工作室,怎么樣,特別有感覺吧?”
時晴哭笑不得,“這什么鬼名字,我們要開什么鄉下花卉種植基地嗎?”
恰好簡照昱來了電話,花語煙暗暗罵了一聲,她刻意對簡照昱隱瞞了行程,就怕周冬忍再鬧出什么幺蛾子,偏偏他現在打電話過來。
連著掛掉兩遍,到第三次才訕訕接了。
“喂,昱昱。”
“我在哪兒?我沒在哪兒啊,我和晴天在外邊吃飯呢。”
“沒有啊,哪有乘機提示?沒有沒有,你聽錯了,我掛了啊,拜拜!”
花語煙看了眼戴著耳機靠在椅背上休息的時晴,心里默默祈禱別再出意外了。
但墨菲定律就是來得這么及時,二十分鐘后,一身狼狽的周冬忍出現在了時晴面前,花語煙甚至懷疑他是用火箭飛過來的,怎么能這么快啊?
周冬忍在看見時晴的一瞬間就紅了眼,天曉得當他知道時晴要走的時候有多恐懼,心臟都快冰冷到停跳,渾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他以最快的速度到達機場,緊緊盯著人群,生怕錯過她的臉。
花語煙下意識地擋在時晴身前,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可半天也沒能發出聲音,周冬忍的狀態肉眼可見差到了極致,她甚至能看見他的手在抖,好似下一秒,他整個人就會支撐不住徹底崩塌。
所以即便是花語煙,到了這種時候,也說不出斥責的話了。
時晴低著頭,沉沉吐出一口濁氣,然后拉了拉花語煙的手,輕聲道:“沒事,我去跟他談一談。”
花語煙猶豫了一下,說:“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花語煙眼看著周冬忍就像個迷路的小孩兒似的,亦步亦趨跟在時晴身后,直到兩個人轉了個彎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
何苦來得呢,她默默嘆了口氣。
時晴本想找個餐廳,可這會兒正是吃飯的時間,餐廳里人頭攢動,實在不方便說話,看了一圈,還是找了個人相對少一些的墻角,這是個靠窗的地方,能清晰看見預備起飛的飛機。
在這個過程中,她一直沒有回頭,也任由周冬忍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可一轉身,她看見的是一個淚流滿臉的周冬忍,心猛地一顫。
時晴悲哀地發現,她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辦法抵抗眼前這個人,他哭,還是笑,都能牽動自己的每一絲靈魂。
“你……”時晴剛開口,就被周冬忍重重抱住,他用了非常大的力氣,幾乎是想把她揉進胸膛里。
時晴掙脫不開,也不想去掙脫。最后一次,她對自己說,這是最后一次。
她聽見周冬忍在低聲嗚咽,他哭得渾身都顫,還緊緊勒住她的腰,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無助和恐慌蔓延,讓他整個人都陷入深深的無望之中。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復,不知是在宣泄情緒還是要向時晴強調他的思念。
可時晴始終沉默,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緊緊攥著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周冬忍被她的無言徹底擊敗,情緒嚴重失控,根本沒辦法去顧及他人的目光,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求求你,時晴,你跟我說句話吧,求你了。”
時晴把他從自己身上扯開,深深看著他,許久,在他哀切的目光里摸了摸他的臉,皺著眉幫他把眼淚擦掉,“別哭了,很多人在看。”
周冬忍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刺激得更加無措,他猛地握住她的手,再一次哀求著認錯:“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走好不好,別不要我。”
“你冷靜一點。”時晴語氣平靜,看周冬忍的目光就像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周冬忍的呼吸都是抖的,他用盡全身力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逼迫自己做到她的每個要求,以奢求換取她的一點點可憐,“我什么都不要了,時晴,我什么都不要,你想我怎么做我都可以。我不奢求你原諒我,可是你不能走,你不能離我那么遠,我害怕,你讓我偶爾能看看你,行嗎?”
時晴好不容易扯出一個笑來,努力使自己看起來更輕松一些,“我對你沒有什么要求了,周冬忍。”
從前一心想同他一生一世,便衍生出諸多要求,期望他再溫柔一些,期望他的眼里只有她一個人,期望他也愿意他們永遠在一起。
可一段感情走到陌路,她累得只想放手,那些希冀,不提也罷。
“你不相信我是真的愛你,是嗎?”周冬忍整個人繃得特別緊,脆弱又彷徨。
時晴卻搖了搖頭,“我信。”
周冬忍的眸光猛地亮了,他仿佛終于看到了希望,可時晴接下來的話,卻又把他重新打入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