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東都

第三十六章 洛陽大火

正堂里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二公子裴煜的身上。

只見他面不改色繼續夸道:“芊芊表妹很會生活,她以前三天兩頭送吃的過來,兄長不愛吃,最后都進了我的肚子,我還沒機會感謝他呢。”

她拿來吃的......那還不是讓府里廚下做的,你以為她會?不管裴煜是真心還是諷刺,楊秀云總算有了臺階下,訕訕道:

“二公子夸獎了......”

大長公主也搞不清老二的真實意思,一時不知如何表態。

裴煜才剛滿十八,離弱冠也還有兩年。這十八年來,縈繞在大長公主心頭、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就是:

兩個孩子都是她與裴損生的,為何一個生得人中龍鳳,一個長得歪瓜裂棗?

出于對老二的愧疚,她對這個兒子更多了幾分包容:

長子要去求功名求爵位,老二就游手好閑又不是養不起;長子要氣宇軒昂才有皇族風范,老二就憨態可掬也不失老裴家風采。

看著裴煜,大長公主笑道:

“你看,孩子們都有自己的主意,芊芊那孩子我也喜歡,讓她別想那么多,照原樣常來走走,煊兒公事繁忙常不著家,可以讓煜兒陪著她玩。只要我們兩家人不在意,別人自然就不會議論了。駙馬,您說是不是?”

“那是那是,我們府里人少,孩子們多走動,也能熱鬧些。以后就這樣,裴煜有空也多到杜府走走。”

裴駙馬好不容易能說上句話,干脆做了總結。

反轉太快,杜威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剛想說什么,他父母已經站起來,互相客套了幾句,告辭離開了公主府。

裴煊兄弟將他們送到府門口,轉回頭的時候,裴煊感激的說:

“二弟,你真是太仗義了,好在今日也沒定下什么,阿兄一定會去和母親說,將杜家這事給回了。”

“阿兄,我還真不是單純為了你。反正我也沒有特別喜歡的人,娶不到喜歡的,娶個條件好的,相敬如賓過一輩子也不錯。堂姨母說得也有道理,芊芊你看不上眼,東都還不知有多少家想求呢。”

裴煜樂呵呵的,不像是在說違心話。

可裴煊此時惦記著晚上的行動,也來不及跟弟弟說什么肺腑之言,只點頭道:

“你不為難自己就好。阿兄還有事,先走了。”

裴煜在他后面叫到:“喜歡你就趕緊下手啊,以前人家巴巴的來找你,你就會裝正經,現在人家掉水里一趟,撈起來把你都忘了,不能光躲被子里哭啊,阿兄!”

立在路兩旁的仆婢們都低頭看著自己腳尖,生怕舌尖沒咬住,自己一下子笑出聲來。

裴煊回頭瞪了他一眼,伸手虛點了他幾下,腳步卻沒停,拐過側門,往后院去了。

再說杜家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杜威氣惱的說:

“今天真是白跑一趟,還被裴家耍了個花槍,把裴二推出來搪塞我們。芊兒打小看上的是裴煊,若是真許了裴二,她保準再跳一次洛水。”

“裴二怎么了?他不是大長公主的嫡親兒子?我看他就挺好,對我們芊兒一往情深。”楊秀云自我陶醉中。

杜方挑今日來裴家是有想法的,就是對裴煜的態度估計錯了,原以為此時兩家人應該開壇酒預祝成為親家,等東都城起火的時候,自己得好好在刺史和長公主面前演戲,西京的王將軍可交代了,目的就是要把責任全推給蘇知遠。

這下戲沒開場就離開裴家,他正心中煩躁,不悅道:

“胡說,今天什么也沒說定。夫婿為何非要在洛陽選?回頭去了長安,往興慶宮里一住,那就跟公主一個待遇,什么好郎君找不到?我看安王就不錯,正妃也沒選定......”

杜威打斷父親的話,小聲問:

“阿爹,咱家真把寶都押在安王身上?聽說就要立太子了,立了太子,安王再想爭權,那可就名不正言不順了呀。”

楊秀云嘴一撇道:“就算立了太子,那李永也才七歲,小娃娃離親政的年齡還早著呢,興許哪天就病故了。”

“哎呀,在外頭你們就少說兩句吧,小心禍從口出......”

杜方這“出”字剛出口,禍就從天而降:

一隊玄衣人騎著快馬從他們馬車旁飛奔而過,他們人人手里舉著火把,不時將火把扔往路邊的房頂,其中一個火把就砸在他們的馬車上。

火把上浸著油,車棚很快燃燒起來,馬也受了驚,不受控制的往前跑。

“快停下來!”

“停不下來,韁繩被砍斷了呀!”車夫快絕望了。

“爹、娘,快跟著我跳車!”

“是誰敢暗算杜家,不想活了......兒啊,爹娘這老骨頭跳下去,恐怕就直接送走了啊......”

杜威用刀將燃燒的車簾挑掉,四周的火光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這不是要暗算杜家,這是暗算整個東都開始了。

杜方更是氣得七竅生煙:這群死狗奴!也不看看是誰的車,今天這事了結,非把往我車上放火的扣腳奴點了天燈……

夜幕下的東都一時火光四起。

亂黨比所有人想得都要聰明。還有什么,比整個東都亂起來,更容易渾水摸魚?

洛泱早回到府里,沖天的火光很快驚動了所有人,她沖到院子里,院墻擋住了所有的明火,只有映照在夜空中的火光。

“邵春、季揚!”

兩個暗衛跳屋頂,緊張道:“小娘子,咱們府里沒燒起來,您別著急。”

“不,你們看天上的火光,全城只有禁軍管的皇城方向沒起火。這是障眼法,要燒的還是含嘉倉。你們快過去幫我阿兄,告訴他們,千萬不要因城中起火亂了陣腳,千萬不能開城門取水救火,切記切記!”

邵春二人對視一眼,跳上屋頂,順著屋頂往北奔去。

全城起火,除了洛河兩岸,遠離河流的地方,滅火的水必然不足。今日能在含嘉倉里搜出火藥兵器,禁軍和運轉使參與其中是大概率事件,那么,倉庫里的防火措施十之八九不能發揮作用,剩下最快的辦法,就是開城門,取護城河里的水。

開城門,就是關鍵。

我怎么這樣聰明?難道是狗血電視劇看多了?

另一處的黑暗中,也有人產生了同樣的想法:

我怎么這樣聰明?還好被我猜中,就是他們盧龍軍。

一身黑衣蒙面的李奏,伏在盧龍進奏院的屋頂上,他們看得清清楚楚,出門放火的人馬足有三十來個,就是從后院里出來的。

證據確鑿,黑他不冤。

他們這一招狠吶,李奏恨得咬緊牙根,洛陽大火還是在所難免,可這也證實了他們的猜測:

打劫的藩兵此時并不在城中,所以才需要將整個東都變成疑陣。

他們將兵器藏在含嘉倉里,借著救火進入含嘉倉,拿到兵器后,救火人變打劫人,趁亂搜刮一空跑路。所以,城門是關鍵。

“公子,后院沒人了。”

“好,你們去趕車。”李奏說完,縱身跳到院子里。

該死,膝關節還是會痛。

落地的瞬間,一陣刺痛讓李奏心中吃驚,又過了兩天,怎么還是沒全好?

可現在也顧不得他的腿,忍痛過去打開后院門,讓阿凜他們將滿載武器盔甲的馬車趕進來。

武器是含嘉倉里搜出來的,盔甲是蘇元楨從兵器庫里調出來的,雖然只有三十套,已經夠定徐家造反罪。

幾人正要離開,忽然一個聲音響起:

“來人啊!有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