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太和殿,雖然后面跟著飛龍衛,洛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偷看李奏,輕輕笑道:
“走這么快,是怕你去太皇太后那里騙的懿旨被發現?”
“痛不痛?”
“那不是我的血,我按著許柔嘉的手在刀刃上狠狠拉了一下,我自己衣服厚,只怕還沒捅到肚子。”
為了表示不痛,洛泱伸手按了按傷口,沒想到還真痛,她輕輕“嘶”了一聲。
之前沒有預料到李奏會趕來,她哪敢一點不受傷?太醫來的也不一定是太醫正,當眾說出來沒受傷,那不就穿幫了?
“哈哈,我騙你的,一點不痛。”她見他額角的筋都要爆出來了,趕忙安慰道。李奏一點笑不出來:
“你啊……何苦拿命搏?藩邸就在宮外,你再忍忍。懿旨是真的,珍王急病也是真的,顧先生跟元楓過去了。
還有,望月姑姑也已去了綾綺殿,林美人和她腹中胎兒應該不會有事。。”
“我當時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雖然懷疑徐柔嘉,推理出來也是她,可沒有證據,若王守澄出手幫她,拍不死、轉眼又死灰復燃,這女人為了報仇不擇手段,這次要不是運氣好,只怕我們已掉進她挖好的坑。”
洛泱想起來還有些后怕,這一日之內,綾綺殿里的婢女死了四個,還有打入掖庭的更不知幾多,林婉茹就算保住命,那些死去的人也回不來了。
“宮斗真可怕,人命如螻蟻。想想以前我是個連吵架都吵不贏的人,
現在卻……”
洛泱仰臉看著李奏那張輪廓分明、英氣逼人的臉,李奏沒有低頭看她,
只堅定的說:
“以后我不會給你跟別的女人爭斗的機會。我們一夫一妻三個孩子,
大臣有子納妾者,只能居四品及以下官職,
虐待妻兒者,永不許入仕。”
洛泱一下愣住了,沒想到自己以前玩笑說的話,他都記得。
后面一陣急促腳步聲,
寧重光停住腳步,“噌”的一下拔出半截腰刀,
回頭看去,
后面追上來的是六個抬著步輦的內侍,
其中一位說:
“齊王殿下,
圣上說,
路遠,
讓奴婢們抬著郡主,免得傷口流血過多,
還累著您。
珍王府已派太醫正過去了,還請伊陽郡主不必過于太擔心。綾綺殿補了人,
珍王府若是想派人進宮照料,
也盡管報到內侍省。”
洛泱和李奏對視一眼:圣上示好,
就是這事面上已過去了。
進宮一趟,本意是穩住圣上,
沒想到還除了個藏在宮中的隱患。
洛泱“痛苦”的按著傷口,李奏慢慢將她放在步輦上。寧重光只能送到宮門口,
他抱拳告退,阿冽帶著護衛已等在宮外。
他們很快上了馬車,
向著不遠處的藩邸跑去。
珍王府門外停了幾輛馬車,他們下車的時候,忽然下起了雪,
府里的婢女打著傘出來迎接,李奏接過傘,兩人一同入了王府。
“泱兒?!多謝殿下將泱兒接回......進去看看吧,你外曾祖他……恐怕也認不得你了。”李明珠遠遠就看見洛泱過來,拉著她進屋去了。
屋里人多氣悶,洛泱又一直沒出宮,元楓剛才陪著母親在廊下等妹妹,
他嘆了口氣對停下來的李奏道:
“允之說,外曾祖油盡燈枯,
恐怕就在今夜了。”
“人活一輩子,誰也躲不過走到盡頭的那天,不過,
誰又能保證,一個舊的結束,不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李奏的話,
說的像是輪回,又好像不是。一陣狂風吹來,將廊下臨時搭的擋風棚子都吹倒了,寒風夾著雪花肆無忌憚的撲在他們身上。
兩人進了屋,外堂里的人都起來向李奏行禮。李奏攔住了昌平郡王,低聲道:
“我見到圣上了,看上去一切安好。”
“那就好。我父親這里怕是堅持不住了,按例,后事要由親王出來主持大局,您雖年輕,但兩府相距最近,還望您能不避諱......”
昌平郡王這一邀請,就是直接表明心跡,他這一支愿意加入齊王陣營。
李奏趕忙拱手道:“哪有什么避諱?珍親王與您都是某的長輩,某能為珍王府盡力,求之不得。”
且不說昌平郡王是洛泱的外祖君,將來都是一家人,珍親王奠儀上往來的王公大臣,那都是李奏要爭取的力量。
他們在外堂,李奏往里走了幾步,便斷斷續續聽到內室里傳來洛泱的聲音:
“曾祖君,我是泱兒,你看我給您帶糖來了。”
“湘兒?你怎么來了?”
“我不是......”
老淑人在后面輕輕拉了拉洛泱的袖子,洛泱打住了,老親王努力想睜開眼看清坐在他身邊的洛泱,怎奈上下眼皮像漸漸粘合那般,只剩下中間一點瞳仁尚未合攏。
洛泱心中驀然升起無限悲戚,她緩緩將牛乳糖放入老親王微張的口中。
老親王笑了,笑得那么明顯,他做了個口型“甜”,卻再也發不出聲音,瞳仁里的光徹底散了,洛泱和母親抱在一起,哭了出來。
老淑人身后站著的摘星姑姑抹了把淚,給老淑人行了個禮,退了出去。門口等著的仆人也拿著珍王府令牌,往宮里報喪去了。
雪越下越大,院子里掃干凈的路上也積起雪來,珍王府的仆婢開始忙碌著布置外堂,早就準備好的白布白花,也掛到了珍王府的牌匾上。
“郡王,郡王!宮里回了,明日起休朝三日,哀悼珍王。太皇太后做主,令離珍王府最近的齊王為悼唁主事郎,代表圣上主持奠儀。”
圣上曾祖最后一位皇弟,薨了。
塵埃落定。
珍王府一脈雖然傷心,卻也算是在預料之中,奠儀需要的用品早已備齊,內侍省、禮部也都幾時趕到。
李奏有了“主事郎”的身份,也可以名正言順留在珍王府。
李凜給齊王送來緦麻白袍,這算是最輕的孝服,他貼在李奏耳邊道:
“蘇四郎闖禍了,他找到王守澄說,林美人雖是遠親,她的事與小娘子無關,若王守澄幫忙放出小娘子,他愿勸說小娘子獻上天書中的奇巧......”
“天書?元植是不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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