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東都

第420章 將軍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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窯洞里氣悶得很,兩人迷迷糊糊到了剛天蒙蒙亮,一線天光照進窯洞,里面白色的石壁立刻將亮度提高了幾度。

五郎看了看四兄,沒好氣的低聲道:“你還想等誰來救?”

他手上的繩子被拴在一根燒到一半的大木頭上,根本沒法移動。

四郎在他對面,繩子套在一塊凸出來的石頭上,

普通人沒辦法讓繩套變松,但他們是軍人,多跳幾次,一定能把繩套晃下來。

元植抬頭看了看繩套,他站了半個晚上,手腳都麻了。但弟弟說得對,

靠自己恐怕還能逃出去。

他跳了跳,感覺腿都快沒知覺了。

正在兩兄弟想著如何逃出去的時候,一匹快馬在微光中向著城門跑去。

這一人一馬立刻引起城頭騷動,

那人拉弓引箭,一封箭信插在城門樓上。很快,它被送到了蘇元極手里。

“這兩個小子怎么這樣傻?白白給敵軍做了人質!”

蘇元極一宿沒睡,派出去的人前腳剛回來,箭信后腳就到了。昨晚他先去安頓了鄧荃的遺體,又陪著鄧嬸安慰了好久,這都沒把兩兄弟等回來,他就猜到出了事。

五郎是追著四郎去的,可四郎為什么只身去敵營,還騙守衛說,他是去找五郎。

在長安的時候,四郎跟史墨白攪在一起,他們都以為他是貪圖享樂,

才把《天書》賣出去。

后來妹妹順水推舟,一夜之間,把《天書》變成了普及書,

史墨白付給四郎的銀錢打了水漂。

那錢他們當然不會還給史家,

而是通過施粥、送藥、搭過冬簡易房,散給了城門外的流民。

再后來,他們把四郎強行帶回軍營,想讓他與史墨白那些人隔離開來,更想讓軍營生活改變他。

四郎這大半年來,在軍營里中規中矩,但也沒再惹什么事,和大家的關系也漸漸恢復,休息的時候,開玩笑、講葷段子,也時時能看見他的身影。

關鍵時刻,他偏偏出了岔子。

“阿爹!”

蘇知遠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用這樣的方式失去鄧荃這個老部下,他覺得都是自己的責任。剛才聽說有箭信,他才知道,四郎五郎一夜未歸。

“你好大的膽子!”

他劈手搶過二郎手里的信,掃了兩眼,額角的青筋都爆了出來:“四郎五郎夜里就入了敵營,你怎么不報告給我!”

二郎垂首道:“兒子就是想讓阿爹睡會。昨晚兒子已經往同州關加派人手,

又派了幾個暗衛去外圍觀察。這事不發生已經發生了,我們也不能貿貿然就沖進去,

唯一的辦法就是等。”

“暗衛回來了嗎?”

“天亮就回來了,沒什么動靜。”二郎抬眼看了看阿爹,又道:“阿爹,我懷疑軍營里還有史墨白的人,否則他們怎會知道軍營里有火器?

但他們對火器的稱呼又不是很準確......我懷疑是同州軍的人。”

“這時候大舉排查奸細,只會加快軍隊離心。軍隊的吃食全部換親軍家屬去做,再把親軍校尉都召集起來,讓大家堅守崗位,任何可疑都不能放過。

同州軍的校尉叫到我營帳里,由我親自交代。”

同州鎮是不可能交給敵軍的,但對面有自己兩個兒子,這事封不住,他必須給同州軍一個交代。

蘇知遠抓著那封信,腳步沉重的轉身走了出去。

親軍好辦,他們對四郎、五郎有感情,而且他們比同州軍、洛陽軍都多領一份福利,家屬也能得到一些照顧,他們無條件的相信蘇將軍。

同州軍就不一樣了,將軍一兩年輪換一次,他們領的是朝廷俸祿,沒拿過蘇家一個銅板。你要他們相信蘇知遠不會為了兒子出賣大唐,這還真會費點事。

“二郎君,我們真不救四郎、五郎了?”

阿福小心翼翼的問。四郎君雖然荒唐,但他對府里的人都沒什么壞心眼,眼睜睜看著他被殺,阿福也很難過,心里空蕩蕩的,像是人生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更何況,還有個整天對誰都樂呵呵的小郎君。

夫人、小娘子知道了,還不知要心痛到什么樣。

阿福正想著,忽然耳朵里傳來小娘子脆生生的聲音:“來幾個人,把車上的火銃搬下來。”

我是不是魔怔了?居然在這里聽到小娘子的聲音?阿福使勁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但二郎君已經站起來快步往外走去,他還沒走出門,鄧春花已經笑盈盈的沖了進來,她對站在門口的阿文、阿武笑道:

“你們這都什么表情?我又不是鬼,用不用這么害怕?”

二郎迎上去,將她一下摟在懷里,這把鄧春花嚇壞了,兩人從小認識,她又是軍營里長大的女兒,雖不講究什么男女大防,但二郎是個直男,從沒做過這么親密的動作。

“要死了你!”鄧春花在他懷里掙扎著:

“他們都看著呢。”

“春花,你怎么回來了?”二郎自己也有點手足無措,他定了定神,還沒想好怎么跟她說她爹的事。

“三郎君派人送第二批火銃過來,我和小娘子就偷偷爬到車上,跟著過來了。”鄧春花緩過了擁抱之初的尷尬,變得格外開心起來:

“二郎,你快來看,玄師傅又做了個什么武器出來?”

元極出去一看,只有邵春站在馬車旁指揮親兵搬東西,洛泱跑沒影了,邵春忙行禮道:“參見少將軍。小娘子她到將軍營帳里去了。”

糟了,父親正在和同州軍的校尉們議事,洛泱這么闖進去,只怕會引起校尉們更多的不滿和猜疑。

元極顧不上看武器,轉身朝著主帳大步流星走過去。

很快,元極看到了妹妹,沒有進營帳,而是站在門邊聽這里面的聲音,元極停了下來,洛泱看到他,臉色沉重的向他走來:

“阿兄!怎么出了這么大的事?”

“你們不該來。正是兩軍對壘的時候......”二郎看著鄧春花,說了個開頭又說不下去了,他深吸口氣對洛泱說:

“走吧,我們送春花去見他娘,邊走別說。”

洛泱剛才已經聽到父親說昨晚鄧副將中毒身亡,她牽起鄧春花的手道:

“我們來了,一切都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