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膩膩歪歪半天,洛泱終于狠心把他趕走,自己托著腮,看著桌那一包柿餅發笑。
黎海平父子培育的雙色牡丹開花了,李奏跟她約好,三天后到太極宮里去賞牡丹。他當然還邀請了興慶宮里沒出嫁的公主們,還有百孫院里未封王的小皇子們。
圣病情反復,太后們開始讓齊王安排大臣們給公主們找婆家,畢竟是終身大事,公主們都忐忑不安的,正好出來散散心。
因為圣駕崩是國喪,公主們喪父,則長兄喪同父,也要守孝三年。女子的年齡經不起磋磨,幾個及笄的公主要趕緊嫁出去,要不就要再等三年了。
有太后發話,齊王趁機找了宋申錫替蘇元橋保媒,求娶清源公主,蘇家已向宗正寺提交了庚帖。
蘇家在守孝期,按說與蘇家聯姻不是太后的本意,但讓大臣及子孫報名當駙馬時,也不可能明說“趕在圣駕崩前”,宋申錫裝傻不知,太后還不好提醒。
只能讓宗正寺與蘇家雙方各自去合庚帖,看看元橋與清源的年庚八字合不合。
蘇家老夫人和李明珠都在洛陽,這事由昌平郡王府在辦,無論是從郡王府還是保人宰相宋申錫來說,這樁婚事應該沒有太多懸念。
清源雖然還沒有見到康復的五郎,心里已經快活得像蹦跶到停不下來的傻狍子,聽說賞花可以見到洛泱,她恨不得下一息便天亮。
為了能光明正大出門,洛泱的“病”第二天就好了。她要坐著郡主的檐子,去興慶宮請安。
隊伍正走在春明街,忽然聽見路邊傳來大呼小叫,孩子啼哭、還有羊叫咩咩的聲音,洛泱拉開窗板問:
“邵春,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窗板拉開,外面的叫聲聽得更真切了:
“殺阿呆、不殺羊羊......”
“拉不開他啊,掌柜。”
“拉不開就使勁打!”
“住手!光天化日想打死人嗎?”邵春氣得一把抓住那人的鞭子,往旁邊一拽,那打人的伙計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他不滿的叫到:
“哎!你這人真是狗拿耗多管閑事,這羊是咱們劉家的,要燉要烤是我們的事,就是京兆尹來了,他也不能攔著。”
圍觀的嗑瓜子百姓議論紛紛,都指責邵春不高清狀況,欺凌百姓。
一位大嫂走過去,拍拍那撲在羊身、阻止劉家人把羊拖走的小孩的背說:“阿呆,羊養著都是要殺的,你保不住它,何必害自己白白挨打?”
那男孩猛的轉過頭來,瞪著那大嫂說:“不殺羊羊,它是阿呆的兒子。”
羊在他懷里應和道:“咩”
周圍的人都哄笑起來:“劉掌柜,你要殺阿呆的兒子,他能讓你殺嗎?就一個傻子,別跟他計較,趕走就行了。”
趕走是不會趕走的,劉掌柜撿到這個傻子,每天一碗水泡剩飯菜,就多了個割草喂羊的勞力。但這樣僵持也不行,惹來了差人可不好,自己為了少交稅,也沒給這孩子到衙門戶籍。
他惱羞成怒,過去對著那孩子的屁股踢了一腳,罵罵咧咧道:
“你這個傻子,在我家白吃白住,還擋著我做買賣,看我不剝了你的皮!你們兩個也是,光吃飯不干活,連個傻子都管不住。”
“殺阿呆,不殺羊羊!”
邵春這回也不知怎么管了,看去這傻子和羊都是這家人的,殺羊賣羊又不是什么違法的事,反倒像是那個傻小孩在礙事。
“住手!”
劉掌柜臉都皺了:又來個管閑事的,還是位穿著公服的貴女。
他連忙陪笑道:“貴人誤會了,小的家里是做羊肉買賣的,今日有客人看中了這只小公羊,已經下了定,午后就來拿,這傻子前年冬天流浪至此,小的見他可憐才收留了他,可不是欺凌鄉里。”
“收留?那他是你家奴仆嘍?官府里可有戶籍?”丁香眼尖,看那傻子一身破舊,連草鞋都沒有一雙,這種本地商人,絕不會為個乞丐般的傻子入籍,計入本戶人丁。
“是是,啊,不是......”
劉掌柜苦笑道:“他就是一個傻子,要戶籍做什么?”
這下旁邊鄰里都明白了,看這劉掌柜整天對這傻子非打即罵的,傻子每天都要出城割草喂羊,背回來的草,摞起來比他人還高,沒想到是劉掌柜在用黑工。
丁香看了洛泱一眼,輕輕點頭。
洛泱這才開口道:“念你也養了他那么久,讓他免于流浪,本郡主就不告你藏匿來歷不明人口。這只羊本郡主也看了,丁香,給他錢,把羊和孩子都帶走。”
邵春連忙過去跟那阿呆說:“阿呆,郡主把羊買下來了,你牽著它跟我們走,它就不會被殺。”
剛才洛泱說話的時候,阿呆就一直仰臉看著她,傻子眼里也分美丑,他就覺得這位仙女一樣美的人,就像是他朝思暮想的娘。
他笑嘻嘻的沖著洛泱喊:“娘!”
邵春哭笑不得,七、八歲的傻子,打還下不了手,只好瞪著眼睛兇他:“別亂叫,那是郡主,不是你娘!”
旁邊的人又“哄”的笑了起來。
洛泱不以為意,帶著阿呆和那只羊往路邊的檐子走。還好興慶宮門已經不遠了,她便讓邵春先領他們回去。
阿呆被邵春拉著走了好遠,他還在頻頻回頭往檐子這邊看。
洛泱坐在檐子里,摸了摸手指纏著的桃花戒指,自言自語道:“弱智的孩子......爺爺曾經用針灸救過一個弱智孩子,不知他能不能救?”
入了興慶宮,趕巧蕭太后到大明宮看圣去了,她悄悄松了口氣,到太皇太后和王太后殿中請了安,去找清漣說了幾句,便回了府。
阿呆已經被梨花、桂花扒光丟在水里搓了幾遍,給他換了一身新衣服,新鞋有些大,他趿拉著鞋子走來走去,滿臉歡喜:
“阿呆穿新鞋,阿呆穿新鞋。”
“伱就這么穿兩天,等給你做雙合腳的再換下來。鞋大,你可不要跑”梨花交代也他道。話音未落阿呆便趿拉著往廊前跑:
“羊羊,不能吃!”
大家一看,這可不得了。
他那只羊兒子比他更不見外,這會兒已經在把廊前花圃里的草啃得干干凈凈,正要對花葉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