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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兒跟在慕流云身邊也有多年,是個機靈的性子,雖然不能對自家爺肚子里面的彎彎繞了如指掌,至少也算是熟能生巧,配合起來滴水不漏,現在聽到慕流云吩咐,當即應了聲,轉身就往那后堂去。
宋三、王二起初以為慕流云只是說說,看到小五兒去了后堂才意識到慕流云是動真格的,連連哀求。
王二連連擺手,見慕流云看也不看他,又向孔縣令求情,說玉瓶價值千金,開不得玩笑。
宋三多少有幾分讀書人的臭脾氣,見一旁的王二哀求無用,便干脆梗著脖子咒罵起來,罵完了慕司理糊涂,又罵縣令不辨真相,不替他主持公道還要平白毀他祖傳寶貝。
這邊吵吵鬧鬧,亂作一團,后堂忽然一聲碎裂脆響,王二和宋三便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安靜下來,王二眉頭微蹙,側耳細聽,宋三兩膝一軟,身子晃了晃。
第二聲脆響又再次傳來,宋三眼睛一黑,翻倒在堂前,像是驚嚇過大昏了過去,過了片刻才動了動身子,也不起來,就那么趴在地上嚎哭起來。
王二此刻卻變了一副模樣,方才還緊張的要命,這會兒倒是跪得端端正正,眼珠子嘰里咕嚕轉兩轉,再看慕流云和孔縣令的時候,仿佛見到了同道中人,眼神里擺明了寫著“這局爺穩了”。
慕流云站在一旁,紙扇輕搖,視線在王二、宋三二人臉上掃過,忽然將扇子合上,扇柄在掌心拍出啪的一聲脆響,王二連忙低頭跪好,收斂起眼中精光。
“行了,別嚎了,本大人的耳朵都要被你給嚎聾了!”慕流云踱到宋三跟前,用扇子在他肩膀上敲了敲,“堂堂七尺男兒,嚎起來調門兒比那唱曲兒的小娘子都高,臊不臊得慌!”
宋三抖了抖,哭聲倒是真的止住了。
慕流云不再理他,只示意了一下旁邊的衙役,一指旁邊跪得端正的王二:“來,把這廝給我綁了!見財起意還反咬誣告他人,貪得無厭,滿肚子壞水!你這朋友都窮到這地步,虧得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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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羊脂玉瓶我估么著價值百兩不止,依照我大瑞朝律法應打五十板子,再罰半年勞役,”
只短短幾句話,后堂砸了兩個物件,一眨眼便要綁人,就連孔縣令尚且云里霧里,更別說那幾個衙役,幸虧幾人早就習慣了孔縣令叫慕流云過來幫忙坐鎮,所以慕流云說了他們便照做,上前將王二胳膊一扭按在原處不能動彈。
王二乍聽慕流云的一番話,也是一驚,回過神來想要掙扎時已經動彈不得,只好哭哭哀嚎:“司理大人這是做什么?小人冤枉啊!那羊脂玉瓶是小人鎮店之寶,小人之前說的句句屬實,我沒有侵吞他人家財,小人是冤枉的!”
“哦?事到如今,你嘴倒是挺硬!那我便再問問你!”慕流云笑瞇瞇看他,“方才后堂的聲響你也聽到了,宋三都氣昏過去了,你怎么瞧著一點心疼的樣子都沒有?”
王二梗著脖子,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回大人,小人不心疼是因為小人知道大人明斷,沒有糟蹋了那價值連城的羊脂寶瓶,方才后堂摔的只是尋常的茶壺罷了!小人家里做的就是珠寶玉石的生意,怎么可能連玉瓶和瓷器的聲響都聽不出呢!
倒是宋三,口口聲聲羊脂玉瓶是他家傳的寶貝,卻連大人摔得是玉還是瓷器都分辨不出來,大人,他才是侵占他人寶物的賊人,你該叫幾位差爺把那宋三拿下才對啊!”
“我倒不這么看。”慕流云用小指掏掏耳朵,“宋三家里窮,這么一對寶瓶,比眼珠子都寶貝,你說他有沒有機會聽過玉器摔碎了是個什么響聲?”
“大人,你這是在戲耍我么?難道他聽不出玉碎的聲音那玉瓶便是他的了?”王二不服。
孔大人見他出言不遜,驚堂木一拍:“大膽刁民,敢對司理大人無理!”
“無妨無妨!他不明白,我對他說說清楚就是了!”慕流云好脾氣地沖孔大人拱拱手,又沖已經從后堂回來的小五兒遞了個眼色,小五兒便把已經準備好的羊脂玉瓶和紅木寶匣送了上來,置于堂前。
王二還真說對了,方才他在后堂摔的可不就是一對茶壺么。
慕流云將紅木寶匣拿在手中,隨意把玩著:“宋三,這寶瓶在你家多久了?”
宋三看著好端端的玉瓶,一時有些回不過神,在一旁衙役提醒下才哆哆嗦嗦回復:“回大人,這對寶瓶是小民祖上傳下來,傳到小民手中剛好有五代。”
“你說你的鎮店之寶在你店鋪當中鎮了多久?”慕流云又問王二。
“回大人,寶瓶在小人店中已有十幾年了!”
“這就有趣了!”慕流云輕笑,轉身到孔大人案前,拿了一只羊脂玉瓶遞到孔大人手中,“孔大人,你細細觀看這羊脂玉瓶,可從瓶身雕花當中瞧出什么來?”
孔大人小心接過玉瓶,仔仔細細端詳了一會兒:“紋路中有些黑色污垢,摸著有點黏膩,像是燒火做飯沾上了油污一樣。”
“沒錯,大人果然是天資卓越!”慕流云順手拍上一記馬屁,“宋三家里窮,即便仔細保管,房子就只有那么一間,年頭多了就容易掛上一些油污,這還虧得他窮,要是平日里大魚大肉多了些,這瓶子的雕花保不齊都要被膩住了。”
慕流云拿過紅木匣子,將里面的絲綢取出,又把木匣湊近嗅了嗅:“那王二說,羊脂玉瓶一直是放在這個匣子里,在店鋪當中已經放了十幾年,那可就有意思了!
這木匣雕花精美,你看著雕花上頭打磨的痕跡都還在,這十幾年的老木匣子,能保持得如嶄新一般倒也不容易!”
孔縣令把慕流云的話聽了進去,意識到自己被騙了,臉色登時不大好看,狠狠瞪向王二。
“這紅木匣子里面的香味兒,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一種南蠻常用的驅蟲香草,用這種香草做成熏香可以避免衣料被蟲蛀,你這絲綢質地不凡,倒也值得特意拿來熏一熏。”
慕流云捏著那塊絲綢,到王二面前抖了抖,晃了晃:“可是南蠻那邊濕熱,有許多毒蟲毒草,當地人都是穿麻線織出來的衣褲,絲綢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反而用得少。
他們最常用的這種驅蟲香草留香不夠持久,需要時常熏蒸,但熏多了別說衣料吃不消,就算是木頭也會發黑。
穿麻布耐久又價格低廉,熏上個幾次壞了也就壞了,要是用在絲綢上,兩次就會褪色變脆,三兩年就脆得好像紙一樣,一碰啊,可就碎了!”
慕流云說罷松手,原本被他捏在指間的絲綢料子掉落下去,兜頭蓋在王二的臉上,又滑落下去,掉在地上,哪有半點酥脆如紙的樣子,分明光亮柔滑得很。
孔縣令一張臉已經黑得好像抹了炭一樣,若不是眼眶不大,眼珠子都快從里頭瞪出來了。
“好你個王二,真是膽大包天了!”他恨不能把驚堂木直接拍碎在桌案上,“本官被你騙得好苦啊!你這紅木匣子和絲綢襯里透著熏香的味兒,一點不見變色,分明是才趕制出來不多久的玩意兒,羊脂玉瓶縫隙里都藏著油污,你那玉石珠寶店鋪里面哪里來的油煙?”
王二伏在地上抖作一團,已經連頭都不敢抬了。
“你方才聽著后堂摔茶壺的聲音,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是不是以為我和孔大人假意摔了玉瓶,打發了宋三,再轉頭向你討要好處,你就可以掏些銀兩,名正言順把那對玉瓶抱回家?”慕流云戳破王二先前的那點小心思,“你還真看得起我們兩個啊!”
孔縣令原本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層,現在看他跪在地上鵪鶉似的抖作一團的心虛模樣,更加火冒三丈:“來人!給我拉下去打扳子!都說商人逐利,方才慕司理說打五十,今天孔大人再多送十板!你們可要賣點力氣,不要讓人覺得我們衙門缺斤短兩!”
王二哪里還敢再做爭辯,跪在地上抖作一團,再不敢胡亂喊冤叫屈,生怕多喊一句孔縣令再多贈幾板子,沒了魂兒一樣地被兩個衙差從堂前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