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娘。”把東西收好之后,慕流云又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當年是什么人因為什么事把我爹那么急著給叫走的?那封書信可還在家中?”
“不在,當初你爹是揣著信走的。”慕夫人搖搖頭,有些傷感地回答,“當年我也曾想過,看看到底是誰寫信給他,這樣一來,好歹也知道找誰去打聽打聽他的下落,就算是尋人,起碼也得有個方向,知道去什么地方找不是?可是找不到,應該是出門的時候一并帶走了。”
“算了,事情也過去了這么多年,再糾結此事也沒有用,方才是我多了句嘴,娘還是早些休息吧,明日我陪袁大人他們去一趟西泗縣,一早便出發,中午吃飯不用等著我們,要是順利的話,當晚便回來了。”慕流云怕母親傷神,趕忙把話題帶開,順便也交代一下行程。
慕夫人點點頭:“兒啊,你在那袁大人面前可一定多加小心!”
“娘,放心吧,我心里有數兒。”慕流云安慰道,說罷起身出門,喚了等候在院子里面的丫鬟進去伺候慕夫人更衣洗漱。
雖說她從小到大也很想同別人家的女兒一樣,近身侍奉母親,盡一盡孝道,可是家里上上下下都當自己的家里頭的“少爺”,那些母女之間的行為,放在“母子”身上便不合適了。
出了母親的房間,慕流云也沒有睡意,索性到父親的書房去呆一會兒,也不為了看什么書,主要就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理一理有些凌亂的思緒。
慕老爺的書房不大,在慕家最安靜的一角,甭管從哪里想要到書房去,都要七拐八拐一番,慕流云小的時候調皮搗蛋怕被母親追著打,便會跑到書房里面躲起來,再大些認得字了,有時跑去書房躲清靜,順便在里面翻些有趣的話本來看,逐漸便成了她在家中的樂園。
今日這個樂園卻讓慕流云產生了諸多疑惑,只是方才當著母親的面不便表露出來。
到了書房推門進去,慕流云直奔屋里的書架,一排一排仔仔細細地尋找,從踩著凳子在最頂上那一排找,到貓著腰恨不能跪在地上找最底下的那一排,這些書冊不管是被自己快要翻爛了的,還是許久沒有人動過,積了一層灰塵的,居然沒有一本是與茶葉有關。
查看完最底層的書架,慕流云從地上爬起來,拂了拂身上的灰塵,在書案前坐了下來,書案上放著幾本冊子,那些都是慕老爺之前留下來的手記,里頭的內容慕流云早就已經看過許多遍,盡是些慕老爺在外游歷時候的見聞,包括許多南邊蠻夷才有的玩意兒,或者是花,或者是果,要么就是蟲。
這些手記里面除了對這些稀罕玩意兒的詳細描述,旁邊還有一些用簡單的線條勾勒出的圖樣,哪怕從未見過實物的人,也能依著那圖樣大概想象出是個什么模樣。
一個茶商,若說是走南闖北,所以見多識廣,這樣倒也說得過去,可是偏偏家里什么樣的書冊都找得到,就連詳細記錄著大瑞朝刑律的也包括在內,可就是找不到半本與茶有關的東西,仿佛慕老爺從頭到尾都沒有對販茶這件事特別放在心上過。
這不是慕流云第一次對自己這個未曾見過的老爹產生疑惑。
做了司理參軍之后,她與太平縣不少大小商人都或多或少的打過點交道,其中不乏頭腦聰明,富有心機的,或者目光長遠,善于謀劃的,但是如自己老爹這般見識廣博的卻并不多。
偏偏就是這樣一個見識廣博之人,對自己最該精通的茶葉卻似乎一竅不通。
慕流云稍微大一些,開始能夠幫著母親一起整理店鋪賬目的時候,也發現在母親接手之前,自家茶店的賬目似乎也是有些問題的,許多收益就像憑空變出來的一般,完全不符合正常經營所產生的。
就是這樣一個不懂茶的茶商,偏偏別的又懂很多,隨身有神秘玉佩,還有一柄看起來就不大尋常的劍……
慕流云深知以袁牧的身份,隨身帶著,并且又是珍而重之的那樣一把劍,絕對是來歷不簡單的,而自己老爹那一把從外觀到質地,也絕非什么仿品,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還沒有挖掘出來的秘密,而這個秘密究竟是什么,慕流云直覺著有些不敢深想。
其實就像慕夫人的建議一樣,想要弄清楚這件事,只需去找袁牧詢問一下他那把寶劍的來歷,很快就可以一通百通,梳理清楚事情的真相。
可是袁牧一個堂堂世子,正四品提點刑獄公事,為何突然莫名其妙點名將自己這個芝麻大的小小司理叫到身邊去查什么案子,這合理么?
萬一……他這次來的真正目標,就是那玉佩和劍呢?那自己跑去一打聽,那還不是自投羅網,不打自招了?
慕流云越想越覺著這里頭保準有事兒,雖然說自己那緣分薄的爹爹到底是何方神圣,這還是個謎,可這謎嚴重不忙著解,在沒有摸清楚袁牧的路數之前,旁的都可以暫緩,唯有自己和母親的兩條小命才是至關重要的!
從書房出來已是深夜,府里的下人都習慣了慕流云從來不用人近身伺候這件事,入夜之后除了慕夫人房里留個丫鬟,還有值夜的護院需要警醒著點,其他人就都可以歇下了,因而四處都十分安靜。
慕流云腳步輕,像是一道影子一樣往自己的臥房走,走到與偏院僅一墻之隔的地方時,她聽到袁甲和袁乙回來的聲音,還有值夜的門房追著他們,告訴他們廚房里面特意為他們留了飯菜吃食的事情,詢問他們要不要去吃一些東西再休息。
袁甲和袁乙聽起來似乎很高興,估計這一趟折騰下來也是又餓又累,沒想到回來這邊居然還有人專門留了熱湯熱飯給他們,兩個人連客氣話都懶得去講,更沒打算矯情什么,興高采烈地去廚房吃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