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謀略深遠,卑職雖不得要領,但也大概能猜到一點皮毛,萬一是自作聰明,還望大人多多見諒!”想到這一茬兒,慕流云忙不迭又給自己找補了一句。
袁牧看了看她,嘴角翹了翹,輕咳一聲,將慕流云遞過來的銀袋子又給推了回去:“司理機靈,今日就是張耀祖不謝你,我也打算獎賞你的,所以就當是張耀祖替我準備的吧。”
他都這么說了,那慕流云當然得把銀子收下,那包銀子不算輕,拿在手里感覺應該能有個十幾二十兩的,不算是什么大賞,按自己的品級論的話,倒也算是給自己面子了。
只不過,自家底子也不算薄,若是紋銀百兩那還挺是一筆大錢的,但是這區區十幾二十兩的賞錢,自己還得承了張耀祖和袁牧雙份兒的人情。
慕流云一時之間覺著自己有點高興不起來,總覺得這買賣虧了。
沉默了片刻,她忽然又想起來另外一茬兒,趕忙開口對袁牧說:“大人,我過去可從未收過別人這樣的謝禮,這是頭一遭……”
袁牧掃了她一眼,點點頭:“我心中有數。”
瞧瞧這話叫他說的!什么叫心中有數?這個數兒到底是信還是不信,誰猜得到啊!
慕流云心中無比惆悵,有點后悔,方才倒不如學袁甲那樣摸不清狀況呢。
不過現在說什么也都晚了,抖出去的機靈就像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算了,好歹也算是賺了這么一小包銀子,總好過機靈都錯了方向,不等出大門就被找由子罰了一頓要好得多!
這么自我安慰著,馬車搖搖晃晃走了一段路,沒多久就在路邊停了下來,慕流云從車上跳下去,朝周圍看了看,這里是一處城邊的小院子,看起來平平無奇,自己若是從門前路過,估計連看都未必多看一眼。
再看看門口,已經有兩個身穿青灰布衣卻身姿挺拔的男子迎了出來,見了袁牧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慕流云心里面也就明白了。
這很顯然是提刑司設在北安縣里面的暗哨。
其實想想也是,京畿路所轄范圍廣闊,江州只不過是其中一隅,如果袁牧平日里只是端坐在提刑司的高堂之上,又如何能夠了解到各州縣是否有冤屈懸案,是否有玩忽職守的昏官!
若是不做司理參軍,慕流云或許還不這么想,正是因為任職之后見得太多,她才最最清楚,若提刑司不主動在下面收集信息,像江州這種不顯山不露水的地方,下面各縣里的案子根本就傳不出這一畝三分地兒。
哪怕各縣的縣令并不真的主動去加以阻撓,尋常百姓要么沒有這個膽色,要么干脆根本就不知道上頭還有一個提點刑獄司可以將存疑案件進行重審。
慕流云對袁牧的印象又有了一點改變,她覺得這位世子爺不止頭腦聰明,也是真的有認認真真想要做好這個提點刑獄公事,是真的想要解決問題的人。
袁乙早就押著那個粗布衣裳的男子從提刑司的馬車上下來了,這會兒為了不驚動外界,已經徑直押著人往里面走,而那個男子則全程一言不發,臉色鐵青著,沒有半點血色。
袁牧一邊往里面走,一邊同迎出來的那兩個人詢問了一下近期周圍的情況,那兩個人也是有問有答,慕流云跟在后面更加篤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很快一行人就穿過了小院兒來到了一間屋子,從外頭看著這就是一間平平無奇的小屋子,進去一看才發現,這竟然是一間刑室。
“差爺,平時你們在這兒審犯人的時候多么?”慕流云打量著這一屋子的東西,比提刑司大牢里面少一些,不過搞不好刑具比孔胖子的縣衙大牢都多!
袁乙這會兒已經把那個粗布衣裳的男子交給那兩個提刑司的衙差,讓他們將人拉去綁上,他自己站在慕流云旁邊,聽她這么一問,便笑了笑:“司理莫要害怕,這里平時并不是用來審訊嫌犯的,只是像今日這種狀況,帶回提刑司太遠,又不想麻煩縣衙里的人,就到這邊來,畢竟方便一些。
我們爺愛干凈,不愛讓人用那些刑具把人弄得血淋淋臟兮兮的。”
慕流云深以為然,連連點頭,她絕對相信袁牧肯定有的是別的法子,能讓落到他手里的人比拿那些刑具打都更害怕也更痛苦。
“慕司理。”
慕流云正偷偷摸摸和袁乙說話,忽然聽到袁牧叫自己,趕忙湊過去:“大人,您叫我?”
袁牧伸手一指那個已經被綁好了的男子,對慕流云說:“慕司理,你可以開始審了。”
慕流云這一次對他的這種安排已經習以為常了,反正這位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以主審人的身份插手過這個案子,只打算一路跟著看戲,那現在到了這個“戲臺”,這一出戲肯定還是得自己來唱,簡直太意料之中了。
于是她也不去跟袁牧客套來客套去,徑直走到那男子面前,將此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今兒這個戲,看得還開心么?”她抖開扇子,裝模作樣地扇著,“要我說,你也真是瘋了!做了壞事還不趕緊收拾收拾報復跑路,居然還敢跑去看熱鬧!你說說你說說!這樣一來,遇到人家火眼金睛的差爺,不捉你該捉誰?”
“小人冤枉!”那男子聽慕流云說了這么多,到頭來就只吐出了四個字。
“哦?你覺得冤枉啊?那你說說看,你到底怎么冤枉了?”慕流云很有耐心地問。
那男子本以為慕流云會駁斥他說謊,列舉他的罪狀,結果對方只是和顏悅色地詢問自己到底哪里冤枉,這與他之前在心里面打過的腹稿完全不是一回事,一下子也有些懵了。
“小、小人只是隨便看看,隨便看看也犯法?”憋了半天,他只憋出了這么一句。
“隨便看看自然什么法都不犯,不過殺人害命之后,還敢光天化日跑到鬧市去看熱鬧,這就是另一回事了。”慕流云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還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來挺憨厚老實的一個面相,誰能想到竟然會心腸如此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