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刑大人使不得

第二三六章 炮制

她這么一嚷嚷,原本還在發愣的眾人也都回過神來,一群仆婦下人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那里沒有什么反應的吳二夫人。

吳二夫人本來就是一個聰明人,又怎么會看不出那些人投向自己的眼光意味著什么,原本她還是很淡定的,這會兒也淡定不下去了,一拍茶桌站起身來。

“你們看著我做什么?”她有些譏諷地看了看那幾個人,又看了看同樣看向自己的七娘,“你也休要動了那把臟水潑到我身上的歪心思!我就問一樁,若是我給你一副藥,說是煎茶讓老爺喝了,便能夠幫你生出個男丁來,這藥你可敢服下去?!”

七娘悻悻地垂下了眼皮,其他下人也一臉恍然,終于意識到方才他們的聯想有多離譜了。

吳家上下都知道,吳榮志前面的那兩個女兒,都是大夫人所出,之后吳榮志嫌大夫人生不出兒子來,根本不再去她房里,偏巧了,家中其他的妾室、通房也從來沒有過什么好消息。

要是光看這個,似乎二夫人的嫌疑還挺大,但是吳家卻沒有一個下人會真的這么想,因為他們都很清楚,二夫人過門這么多年都沒有子嗣,這可不是她肚皮不爭氣,是她壓根兒不給老爺任何的機會,剛烈的不得了。

最開始吳榮志還因為覺得十分刺激,興致高昂,非要挑戰一下這顆小辣椒不可,但是久而久之,每一次都得費勁九牛二虎之力,也會覺得索然無味,到底不如那些主動投懷送抱的來得好,于是便不大理睬二夫人了。

二夫人也樂得吳榮志冷淡著她,再后來因為大夫人關起門禮佛不理人,二夫人又有很強的持家本事,吳榮志雖然再不去她那里討不自在,倒也放心把家交給她來管著。

這樣的一個人,又怎么會故意拿落子的藥茶當成生子的騙妾室喝下呢?她根本就不在意吳榮志抬舉誰,跟誰生育子嗣這種事啊。

吳二夫人大為光火,出言譏諷的時候,慕流云卻還沒有完全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方才袁牧說那東西是玉蒼髓?這東西她在此之前并沒有實際見過,只是在父親留下的手札里面看到過相關的記述,旁邊還配了一個簡單的圖畫,勾勒出了玉蒼髓的形狀。

她記得手札上關于玉蒼髓的記錄,這東西多產于北境一代,有毒性,因為會大泄元氣,少量服用的確是可以用來落胎的,同時對身子傷害也很大,不比落子茶更好些。

此物味道苦澀,若是整個來看的話,與人參并無任何相似之處,倒更像是長了更多根須的姜塊,外皮也是那種發黃的色澤,形狀要更長一些,若是無人采摘,會在地底下爬著一直生長,就像是一條靜脈一樣,枝杈在土里四處伸展,年頭越久顏色越白,因而被稱為玉蒼髓。

根據手札上面的記錄,這東西在蠻族那邊倒是有人用來炮制毒物,袁牧曾經在北境的軍營中歷練,他能夠辨認出來這是很正常的。

但是吳榮志死于這東西,卻又不那么正常,因為玉蒼髓雖然有毒,但是想要毒死人卻需要很大的劑量,空口服用的話,恐怕得撐個好歹。

而這么苦的東西,但凡不太傻的人,估計都不會狼吞虎咽吃到撐,所以蠻族便是用它煮出來的濃汁煉制丸藥,一顆毒丸或許足足萃取了一大筐玉蒼髓的濃汁,這才能起到要人性命的目的,單憑廚娘之前說的那些用量,煮一壺藥茶,絕對死不了人。

那么吳榮志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慕流云回憶了一下方才那玉蒼髓焙干后的片,方才她拿到鼻子跟前聞的時候,確實有一股淡淡的人參味兒,這還是焙干了之后,若是新鮮的時候,估計那氣味兒會更濃。

慕流云走到袁牧跟前,微微俯下身,往他耳邊湊了湊,小聲問:“大人,這玉蒼髓新鮮的時候,可有什么明顯的氣味么?”

這部分她父親的手札里面并沒有任何的記錄,她也就無從得知。

袁牧微微搖了搖頭:“并沒有,玉蒼髓汁液白似牛乳,苦若黃連,但聞起來寡而無味。”

慕流云聽他這么一說,倒也有了大概的猜測,既然玉蒼髓本身是一種沒有任何氣味的東西,切成片之后,對藥材并不算特別了解的人很容易將其與人參片混淆,偏偏人參的氣味又特別重,那么有心人自然可以用人參的氣味來熏玉蒼髓,讓玉蒼髓上面也沾染上人參味兒。

而這么做,自然是想要掩飾藥材實際上的成分,讓人誤以為真的是人參片。

也虧得他們恰好這個時候在玉邕縣,覺得吳榮志的死有些蹊蹺,所以立刻著手一路查過來,那廚娘還沒有等到休息可以回家去,否則以她公婆的歲數,搞不好這縣城里又要平白無故添了兩個冤死的鬼。

可是這么做想要誤導的,到底是廚娘自己,還是也包括了七娘在內?

慕流云又重新把視線投向了跪在地上的七娘,雖然現在不好說這婦人到底是個什么心思,對玉蒼髓的來歷又是否知情,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有人跟她接頭,拿了假裝成人參片的玉蒼髓給她,讓她拿回家去煎茶給吳榮志喝。

“你這參茶,原本是打算給吳榮志喝幾服?”她開口問七娘,“煮參茶就煮參茶,為何這里頭還放了些甘草之類的東西?除了甘草之外,還有沒有什么別的東西?”

“原本……原本我也說不上打算讓老爺喝幾回,總之就是喝到我懷上子嗣再說……放甘草,放甘草是我跟人要求的,我說我家老爺不喜歡人參的那股子味兒,怕煮出來不好喝,所以里頭就給配了一些甘草。

難不成……能弄不成甘草不能放進去?”七娘一臉戰戰兢兢地反問。

廚娘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自己畢竟收了人家的金簪,現在又為了自保一股腦把人家給賣了個干凈,有些過意不去,這會兒在一旁開口補充說:“大人,我可以作證,七娘那晚給我的紙包里,就只有這兩樣東西,沒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