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湯烏褐,奶香厚重而濃郁。
“竟能在此處見到?”
顧湘不由展眉,連忙回頭對楊玉清等人道:“你們運氣可真不壞,這茶葉少見的很。”
她以前就經常和幾個老師一起去品茶,本來不懂的,但因著那幾位都是行家,顧湘也跟著喝了幾次好茶,從此后,她再也沒說過茶水只是解渴之物,好壞一樣的話。
哪怕大家把好茶當水喝,喝起來也一樣就是好喝,反正與那些尋常的大為不同。
其甘甜芬芳,但凡喝過的便絕不會錯認。
顧湘曾喝過一款仿制的北苑石乳,真正的北苑石乳早已失傳,只能從文字里一窺究竟,還是十幾位制茶大師耗費十數年的時光,搜集了各種資料,反復嘗試,這才重現北苑石乳的芬芳。
此刻她一喝山邊茶棚里的這款茶,就確定這是曾經揚名天下的石乳茶。
張老道揚眉看了看顧湘,‘唔’了聲。
這茶自然還賽不上上等的龍團勝雪,但也的確是貢茶,非天子重臣不可得,尋常百姓別說喝了,恐怕連見都沒見過。
顧湘這小丫頭居然還挺識貨?或許也曾給她師父奉茶問安,到是孝順……就是不知點茶手藝如何?
“正好你們尚不及走,不如我給你們煮一壺果茶喝,新鮮的瓜果一起熬煮,再澆入濾干凈茶葉的茶湯里,我的口味怪,偏愛蘋果味……現在只剩了梨子,不過雪梨茶還能潤喉,也算不壞,用這茶我看就不錯。”
張老道:“……”
“哎!”
他一直想著抓住小丫頭的師父以后,要好好說說他,寵孩子可不能這么寵,什么事都要有度。
好東西難得,不能太浪費。
現在看來,還是罷了。
又一想,某些人連有價無市的靈酒都不當回事,糟踐幾兩茶葉又算什么!茶葉再好,也是凡夫俗子們喝的東西。
說話間,一行人落座,顧湘已經正正經經地制起果茶來。
她手藝可是今非昔比,雖沒從系統里買過相關配方,可她當初準備經營小吃攤時,專門就研究過各種奶茶果茶的配方。
在她學校附近的夜市上,大部分小攤處都要配上飲品,其中各種茶飲經久不衰,始終最受歡迎,她自然要去借鑒一下別人成功的經歷。
此刻很難立時便尋到牛奶羊奶,只好喝果茶了。
如今她可是精通‘調味’技能的大拿,細細調制后的果茶味道芳香濃郁,楊玉清先搶著喝了一盞,頓時笑盈盈站起身,親自執壺給云浩,金麒麟和張老道每人都滿倒上一杯。
云浩面上一紅,略有些不好意思。
金麒麟更是揚眉:“客氣,客氣,今兒咱們楊姐怎么這般給我面子?”
楊玉清輕笑:“以后還會更給你們面子。”
說完,她把大茶壺拎到自己面前,從腰后頭翻出自己那只竹制水桶,直接把果茶灌了進去。
眾人:“……”
張老道怒瞪了楊玉清一眼。
可惜在場的人,包括向來君子的成浩,也從不在他身上展現尊老愛幼的美德。
茶棚里賣茶的是一對老夫婦,還有個有點木愣,不會說話的啞巴兒子,這小孩只蹲在一邊燒火,低著頭不愛搭理人。
賣茶的老翁卻是個熱心腸的,端茶倒水忙得不停,就是不會點茶,弄得亂七八糟,好在茶夠好。
顧湘阻了老翁近前忙活,從去取山泉水到生火燒水,都親力親為沖泡了茶葉,又熬了梨湯,眾人聞著清甜的香氣,沐浴清爽的山風,心情相當好。
張老道都感到胸口堵的那團氣就要散了。
他已花甲之年,想他這一生瀟灑了六十年,痛快也痛快過了,如今再去想對和錯,何必呢?
反正他比駕鶴西歸的那些師兄弟們都快活一百倍。
正閑聊說話,天邊忽然飄來一團烏云。
顧湘揚眉:“看來要下雨。”
那賣茶的老翁看了看天色,忙道:“這地處偏僻,回城要走好一段山路,山里雨也密集,幾位若是在附近沒有投宿的地處,就趕緊順著這條小道再往東邊走一陣,過了前頭的山坡上面有個老客棧,是我婆娘開的,或能供大家伙打尖住店用。”
眾人沉默,顧湘趕緊笑應:“多謝老翁指點了。”
“噗!”
楊玉清忍不住笑了笑。
顧湘:??
“沒什么,聽小顧湘的,小顧湘說去哪里,我們便去哪里。”
楊玉清笑道。
顧湘有些習慣宅居后的通病,不太認識路,好在那老翁極殷勤,指路很是詳細,他們一路走,終究還是趕在大雨落下前趕到了客棧。
這客棧門開得挺偏僻,修得到是規整,居然還是磚石房,屋子也闊朗,老翁有了年歲,但這老板娘不過三四十的模樣,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我看這老板娘見人便笑,生意肯定做得好,在這方面我就不成,我看我得好好和人家學一學,將來我開食肆,要也能開成這般就好了。”
顧湘嘆道。
楊玉清:“……”
張老道:“哎!”
金麒麟笑起來:“我們小顧湘這不是傻,我們這是大智若愚。”
顧湘:??
成浩微笑:“好了,聚散都是尋常事,我們大可期待再見之期,去睡吧。”
于是,洗洗涮涮再吃些茶點,各自散開睡覺去。
明日要分別,那也是明日的事。
顧湘經過今天這一場熱鬧,都要忘了傷感。
睡至半酣,隱約聽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顧湘睜開眼,就見窗戶縫里探入一根細管。
細管里開始往外冒白煙。
顧湘眨了眨眼,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莫不是遇見了黑店?
她似也沒感覺哪里不對。
今日入睡前,楊玉清送了一只香囊,成浩送了一個藥包,連那個對著她總是好一時,歹一時,比貍奴還性情不定的張老道都一邊陰陽怪氣地跟她說話,一邊塞了一只翠綠翠綠的玉葫蘆,讓她掛床頭。
顧湘擁被眨了下朦朧的睡眼,信手把枕頭塞到被子里,翻身走到帳子后,順手抄起桌上茶壺,忍不住細細地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