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巖腦子里嗡的一聲,眼前隱隱發黑。
顧湘又向后退了一步,眼角眉梢間就流露出些許的嫌棄。
周小乙剛被王巖的動作嚇得心都要停了,拼命運氣,根本不敢看王巖一眼,生怕自己很忍不住,再把他宰了。
殺了他倒也無妨,
連累自己蹲大獄,那可冤枉。
他連顧廚都敢‘調戲’?
真是好狗膽!
別提老大是不是對這位真也有些不同,光是李侍衛那兒,若是知道他敢對這位不敬,都不知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來。
深吸了口氣,抬頭正要安撫顧廚幾句,目光落在王巖身上,
不由愣住:“……噗!”
王巖本來是個端端正正的漢子,
相貌不敢說多出色優秀,那也是國字臉,濃眉大眼。
按理說他們皇城司不是殿前司,從來都沒什么相貌要求,很多察子都是刻意去選些相貌平常,放在人堆里不起眼的。
可也不知為何,這兩年皇城司選人,莫名其妙就選的都是好相貌的,看起來扎眼的不成,還因此讓上頭改了培訓教程,把易容喬裝的課程份量加重了三倍有余。
好些相貌尋常的老前輩們,每每看著這幫后生都是滿臉的無語。
如今外頭人都說,要說選女婿,一個皇城司,一個殿前司,
閉著眼睛抓,
抓回來的女婿也能讓自家女兒十二分的滿意。
這兩個地方的出身的,
個頂個都是俊美男子,
最次也是五官端正,
便沒有一個相貌平庸之輩。
因著這個,那些相貌差些的人,竟然主動避開皇城司,連來都不肯來,眾人都要默認他們選拔人才,先來看臉,大家解釋都解釋不清楚。
不過現在,王巖此刻的模樣讓人看到,他們皇城司的諸般煩惱大約就都沒了。
眼睛一大一小,半面臉黑紫,半面臉青紫,脖子也不知是扭著了還是怎的,歪歪地抵在肩膀上,駝著背,弓著身,就他這德性,一個人就能瞬間拉低整個皇城司的平均容貌。
周小乙:“……”
王巖根本沒注意到他這會兒有多丑,仍憤憤不平地瞪著顧湘,眼睛一瞪,腫的厲害的那只到是睜得大了點,可眼皮紅腫,越發難看,回頭看周小乙:“你竟然也不管,這女人還不知是什么人派來,要害死咱們楊哥的。你也知道,那對經瓶是當年楊哥自己燒的最完整,最好的一對瓶子,他多喜歡?恨不能抱著睡覺。現在就這么給砸了……嗚,都是你這小娘們兒的錯!”
顧湘莞爾,不再逗這人,轉頭看向周小乙,鄭重道:“你們平日里對這位不要太謹慎,平日里態度如何,便還態度如何。”
周小乙一怔。
顧湘回頭看了眼窗子,“最近,唔,就三天,這三天多氣氣他吧。”
周小乙:“……”
這下連王巖都愣住。
顧湘嘆道:“你們沒看出來,他生這一場氣,氣色反而瞧著好了些?”
王巖身體一僵,猛地回頭看向他楊哥的房間,心里一驚,周小乙說他粗心大意,可他平日是最關注楊哥的,顧湘沒說時他沒反應過來,此時再一想,好似是瞧著楊哥的氣色稍稍好了一些。
顧湘輕笑:“別的不說,能把這位壯士打成這般模樣,至少氣力此時還是足的。”
王巖一噎,暗暗磨牙,腦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剛剛楊哥打他時,面頰上升起的薄紅,還有倏然間生機勃勃的眼神,越想,他就越覺得,他竟然想要信了這小娘們的瞎扯!
小小地抽了自己一嘴巴,王巖努力了半天也沒把這念頭給壓下去,趕緊湊過來瞪大了眼,躲躲閃閃地看向顧湘。
周小乙更是比他殷勤得多:“小娘子是說,氣一氣他,便能治病了,楊哥能好起來嗎?”
王巖蹭地一下,扭頭看向這邊。
顧湘怔了下,茫然地看著這兩個人。
周小乙也回過神:“咳,是我失態了。”
如果真是氣一下就好,天底下哪里還會死人?根本不可能。
王巖動了動嘴角,訥訥道:“說的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就從來沒聽過。”話雖如此,他聲音極低,似是開始有些害怕顧湘,連這些吐槽都不大敢讓她聽見,再不是剛才那等放肆模樣,姿態放低了不知多少。
顧湘也沒什么心思打趣他,眼下這事,也容不得人隨意玩笑。
“我看過一眼楊公子的病例,他的病情很復雜,但是想必這些大夫們都問過他生病前的心情如何,是不是?”
周小乙想了想,連忙點頭。
“我楊哥心情很好啊,沒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王巖皺著眉頭插嘴道,“剛完成一樁極要緊的任務,眼看著楊哥這就要升職,我楊哥可和我們不一樣,他前途不可限量。”
周小乙一腳踩在王巖腳背上,踩得他吱呀了一嗓子,疼得面孔扭曲。
“一開始大夫們問楊哥心情如何,我也沒反應過來,也覺得他最近都挺放松的,應該沒什么不好。但這陣子我每日都琢磨,細細揣摩,到覺得楊哥的心情,可能有好一陣子都有些……低落。”
王巖瞠目:“周小乙,你可別睜著眼說瞎話,咱楊哥多開朗的人,低落什么?我楊哥一向愛說愛笑,皇城司上下誰不知道?”
他楊哥相貌好,才學好,武功好,又得老大重用,在老大心里,他楊哥最多也就比李生的地位低些,那還是李生占了先機,從小就跟著老大的緣故,論本事,楊哥可不弱于人。
周小乙也猶豫起來:“我也不能確定,就是有好幾日,我看見楊哥坐在屋子角落里,也不點燈,我在外頭叫他,他也聽不見,瞧著似有些心事,只在人前,楊哥一直高高興興的,沒瞧出什么地方不妥當。”
顧湘頷首:“他還有什么親人朋友?可有娶妻?”
“前些年京城火災,楊哥的爹娘出了意外,去了,他還有兩個兄弟,不過都在外地,平日里也沒什么來往,至于朋友,在皇城司里楊哥朋友很多的,大家都和他很親近。”
“娶妻?前些年到是聽說楊哥有個相好的來著,最近到沒再聽過,也沒見楊哥去找人。”
顧湘沉默,半晌才略帶些不可思議:“父母雙亡,親人離散的,還愛說愛笑,你們這么多人還異口同聲,說他從沒有憂愁難過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