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殷勤第六百五十章殷勤→:顧湘慢吞吞地把茶杯放下,吃了兩口的點心也再吃不下去了,慢吞吞放回盤子里,小聲問:“多久了?”
“也不很久,就剛才下了一陣小雨那會兒,他們過來動的手腳。”
顧湘眨了眨眼,近乎小心地問:“那雪鷹計算,他們現在可到了浮橋?”
雪鷹想了想:“擔著重物,應該還要再過半刻鐘。”
顧湘站起身就向外走。
正值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顧湘接了雪鷹遞過來的斗篷披好,就一頭扎入山風中。
趙瑛揚眉,很自然地走在顧湘身邊,略一抬頭,可惜今日天陰,烏云閉月,到是不見月光。
否則道邊河水潺潺,綠柳成蔭,偶有夜里不眠的鳥雀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響,如此環境中并肩同行,到也愜意。
這讓趙瑛想起他在顧莊時,深夜來尋阿湘的那一日。
那一日,‘顧記’門外也是這樣的山,這樣的水,可惜似乎有雨,并不見明月。
哦,同樣有個討人厭的李某某。
不過,縱然有這些不如意,只與阿湘在夜色里走一走山道,看看夜景,也是好的。
趙瑛神清氣爽,多日疲憊一掃而空,認為這山路便是再崎嶇難走一點也是無妨。
顧湘暗嘆了聲。
她和李生,還有雪鷹,都煩得心肝疼。
好好的夜晚不能在溫暖的帳子里好眠,非要出來吃西北風,道邊黑漆漆的河水咆哮著,像只張著血盆大口擇人而噬的妖怪,天上濃云翻滾,不見星月,山道荒蕪,野樹野草亂得讓人心里悶堵。
不多時,遠處便能看到朱褐色的浮橋上那兩盞風雨燈,大風狂吹,燈火也仿佛搖搖欲墜,卻仍是安安穩穩地亮著。
抬頭眺望,顧湘正好看見十幾人抬著個棺槨,一步一趔趄地在浮橋上走。
那棺槨遙遙看去十分大,影影綽綽的看不清顏色,像是帝王木做的,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能用的規制。
顧湘不大懂這些,趙瑛卻是一眼就看出來,這豈止是普通百姓不能用,便是王侯也只敢偷偷用罷了。
真正能用這樣規制的棺槨,不是皇帝,也要太子。
趙瑛心下不悅至極,他忙里偷閑,難得與阿湘聚一聚,如今他的諸多想法都沒還實現,到讓這幫老鼠給攪合掉。
顧湘登時松了口氣,面上露出隱隱笑意,朝雪鷹使了個眼色。
雪鷹側目,謹慎地盯視趙瑛幾眼。
李生忙道:“雪鷹姐放心,我一定看顧好阿湘。”
雪鷹點點頭。
趙瑛倏然蹙眉,鄭重道:“我會一直同阿湘在一處,不讓她落單,不必擔心。”
雪鷹都抬了一半的腳頓時放下去。
李生連忙道:“我也在,我也在,我家公子不會照顧人,我會,肯定把阿湘照顧好,絕不讓某些心思不正的家伙和阿湘獨處。”
雪鷹這才瞇了瞇眼,警告地瞪了趙瑛一眼,一晃身,消失在重重夜色間。
趙瑛轉頭看李生,哼了哼:“……你怎那么多廢話,雪鷹都煩了。”
李生:“……”
顧湘:“噗,咳咳!”
趙瑛一驚,抬頭看了看天色,連忙伸手的薄斗篷取下,李生嚇了一跳,一把給他抓住。
這么熱的天,走這么遠的路還要爬山,這貨再給人家小娘子身上搭個斗篷,這貨想什么呢!
便是薄的也不成啊。
顧湘也嚇了一跳,她身上如今從脖子到腳踝,都捂得嚴嚴實實,哪里還樂意再加衣裳?
要說這時代不好的地方,顧湘能一口氣說出不少條,其中最討厭的絕對是這些衣服。
如今這衣服料子厚的厚,皺的皺,更可怕的是一層復一層,少穿一層都失禮,還很長。
顧湘一開始對這些漂亮衣服還頗感興趣,結果一入夏,頓時就不愛了。
她如今在家,從商城里買了些棉布,讓秋麗和櫻桃幫著做了些寬吊帶和八分闊腿褲,在家便這般簡簡單單穿。
一開始秋麗她們各種不自在,如今卻也是真香的很。
顧湘抬眸看了看趙瑛,心下不覺有些羨慕,即便是如此徒步跋涉,安國公的臉上仍是干干凈凈,不見一點汗,嘴唇略有些清白,身形也單薄,可或許是因為氣場,他這樣的單薄竟也俊得很,有種別樣的風流氣。
轟隆。
顧湘猛地收回視線,目光追到浮橋上。
棺槨碎裂,碎片飛濺,只聽一聲凄厲的女聲響起,撲通。
上頭棺槨滾落的位置特別之巧,正好就落到顧湘和趙瑛他們面前的河水中,水花濺起,好像有兩團東西再河面上浮浮沉沉。wω.㈤八一㈥0.òΜ
顧湘伸手遮住眼,從指縫里眺望,就聽河里一陣陣哭聲,哭得雖說上氣不接下氣,到底是活的。
浮橋上同一時間慘叫聲此起彼伏,哭嚎聲更是驚天動地。
這哭聲慘得讓人懷疑出現了什么亂七八糟,不干不凈的東西。
顧湘沒管橋上,走了兩步到河邊,彎下腰伸手去夠那一團綠色的,沾滿水草淤泥的裙子。
她手剛一伸出,就落到趙瑛的手里,趙瑛牽著她退了兩步,很自然地朝李生頷首。
“臟,咱們不玩啊。”
李生:“……”
好吧,這回算他獻殷勤,獻對了一次。
李生過去把那一團,不,兩團東西提溜起來,輕輕擱在岸邊,其中一團就拼命地掙扎,連撕帶扯,嗷嗷大哭:“我不要給他殉葬,不要,不要,嗚嗚,阿娘救命啊。”
顧湘這回到沒嘲笑山妮子膽小,別說她,就是換成自己也要哭的。
讓一個大活人和一個‘死人’,還是個她故意弄得特別凄慘的‘死人’捆在一起,裝在同一棺槨中一路去埋葬,怎么可能不害怕?
話雖如此,顧湘還是蹲下身,笑瞇瞇地道:“小娘子哭什么?你不是口口聲聲,失去你方大哥你也活不了?現在成全你呢,拿這么好的棺槨給你二人用,小娘子可是賺得很。”
山妮子:“……哇!”
她連想都不敢想。
連嚇昏過去都不敢,生怕自己一暈,就真要和那么可怕的人一起被埋在地里再也出不來。
“我后悔啊,早就后悔的,我以后都聽話,嗚嗚。”
山妮子哭著使勁把臉上糊的淤泥都蹭干凈,抽抽搭搭地哭著抬頭,第一眼就看到了趙瑛,目光登時直了。
三月,初春。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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