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佯怒,不給次子留顏面,直接將他趕了出去。
其中原因無非是不想讓他多說話,唯恐次子是有備而來,可以扭轉局面。
其實二王子根本就是束手無策,如果他有辦法就不會冒險激動楚王,換作平常時,他根本不會親自這樣做,而是指使手下臣屬投石問路。
然而卻有人這樣跟他提議,他也鬼使神差的照做了。
束手無策啊!
二王子深深嘆了一口氣,都怪那份奏章太過棘手。
那份彈劾奏章所述之事,雖然看似有理有據,其實是歪理胡攪蠻纏,可偏偏奏章寫的刁鉆至極,完全沒有破綻可尋。
不管李如安以往在世人眼中有崇高無尚,但在這件事情上,他的確有玩忽職守的嫌疑。別人硬要罵他不忠不義也難以反駁。
二王子揚起手中的奏折看一眼,面色陰沉如水。
在身邊無一人,他不用偽裝,可以盡情的釋放出心中陰霾。
倘若李如安保不住,那自己想要營造出有情有義的名聲,蓋過眼下涉及自身非議的計策就失敗了。
大哥真是好手段,想要一石二鳥!
當真是小覷了自己這位大哥。
如果他的目僅僅只是李如安,那也就罷了,可朝野四起的議論最終竟然牽扯上了自己。
這些議論不是直接質疑我將李如安引為座上賓,是識人不明還是物以類聚。
反而都是在替我辯解,好話是越說越多。
最后的議論已經偏離李如安的事情,說自己一向博采眾議、從善如流、兼容并蓄。
這些看起來是好話,但細細一品,就能品出其中韻味。
博采眾議,從善如流豈不是說我毫無主見,什么事都樂于聽取別人意見。
兼容并蓄,不管好壞、有用無用都接受。這豈不是說我好惡無決,如此優柔寡斷之人真的是我嗎?
還真像是。虛心求教,善納諫言是自己的一貫作風。
思及此,二王子心中無奈之極。
長久以來的偽裝,他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只是沒有人從一堆贊譽他的好話中挑出幾個如此恰當連貫的用詞。
二王子雖然也是一個聰明之人,但他一時間也沒有看透這件事對自己的影響,可謂是褒貶不一。
況且,以他對大王子的了解,讓他下意識的就低估了大王子的謀算,以為大王子的聰明才智都只展現在戰場上。
所幸有門客陳正華的指點,他才從夸贊的聲浪中如夢初醒。
就連他的幕僚都疏忽了,所以二王子為此頗是惱怒,回到府中直接去見門客陳正華。
想起陳正華,二王子覺得自己怠慢這位隱藏很深的少年。
二人在晉國因緣際會的偶然相遇,因為欣賞他的學識才華,所以有心結交,將他請回了楚國。
他卻沒有表現出任何心機手段,和他之間的高談闊論都是關于學識方面,他對朝局沒有過多的交流的意向。
因此,輕視他了。
二王子心里后悔不已,險些埋沒了自己所需的人才。
然而姬宵卻是不知,與陳正華的相遇不是因緣際會的偶然,而是他的有心為之。
之前陳正華不小心踩到人,這次是有意‘不小心’踩了一位氣宇軒昂的富家公子。
他想結交這位一看就是身份不凡的人,心里渴望出人頭地的執念讓他這么做。
想要出人頭地,結識達官顯貴的子弟或許是一條捷徑。
陳正華的目的達到了,二王子待他一直客客氣氣,直到發現他沒有政場才能,對他就不愛搭理了。
也不想想他初來乍到,什么都不了解,如何敢隨意開口。
二王子府中,陳正華翹首期盼的機遇靠近。
“季玉可在?”
姬宵獨自走進府中最偏僻的一進別院,朝著里屋高喊。
陳正華閑庭信步從里屋出來,垂在腰際的右手拿著一本書。
“殿下光臨,學生有失遠迎。”
姬宵爽朗一笑:“遠迎就不必,季玉若是親自斟茶倒水,我就心滿意足了。”
兩位美男子相視,一位瀟灑美少年,一位周身散發貴氣,俊美無濤的翩翩佳公子。
“敢不從命,殿下里面請。”
陳正華側身相讓,二王子走在前面進屋,沒有瞧見他臉上的喜色。
昨日有心在二王子面前露了臉,從今往后只怕不會再被遺忘角落。
自打他跟著二王子來到太安城,相見的次數寥寥無幾,一個巴掌都能數的過來。
兩人相談甚歡的時候是在二王子的歸途,陳正華對此不禁懷疑,人家就是在拿他解悶,漫漫歸途找個人陪著說說話。
就跟養了一只逗悶的鳥兒差不多。
所以,千里迢迢將他領回太安城,卻將人丟在犄角旮旯不聞不問。
二王子從未踏入他住的這間別院,如今盛情來訪,可見其心意轉變,他的轉機到了。
只要他抓住機會好好表現,就能咸魚翻身,否極泰來。
陳正華第一個表現,就是面對二王子的態度恭敬又不顯低眉順目,安安靜靜的煮茶頃間,二王子若有問,他便答。
二王子不閑聊,他也不主動言語半句。
“殿下請喝茶!”
姬宵雙手穩穩接過茶船,面上掛著微笑:“能喝上一盞季玉親手煮的茶,這趟就沒有白來。”
陳正華揚唇淺笑:“殿下見笑了,您若喜歡學生煮的茶,學生隨時都能替您效勞。”
“那就一言為定,日后少不得要麻煩季玉。”
兩人都心知對方說的是另有所指。
季玉有心為我煮茶,可愿替我解憂?”
“不知殿下想的是遠憂還是近憂?”
遠憂近憂?
姬宵一愣,雖然一頭霧水,卻也明白他在打啞謎,反問道:“季玉所謂的遠憂近憂?”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陳正華目光炯炯的望著他,就看他會不會坦誠自己的心跡。
想讓我跟著你混,總得讓我知道心中所求。
跟著你搶別人東西也好。你若是無心爭位,隨著你悠然山水間種地也罷,心里有底才行。
姬宵唇畔含笑,坦然對視。
他已經洞悉了此話的含義。
遠憂,憂思如何謀天下。
近憂,非眼下朝堂對他的非議,而是登上楚國王位的重重阻礙。
既然有心爭霸天下,眼前的小小楚國當然要先爭奪到手。
“天邊景色絕美,宵羨慕翱翔天際的雄鷹。”然而飛上天際看似風光無限,途中必多有風雨阻擾,玉可愿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