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春令

第三章 水落石出

傅二娘抖得厲害,碗中清水因為她顫抖的手不甚滴落幾滴。

陸挽君幫她扶住手,笑吟吟道:

“抬穩了。”

傅二娘急得眼淚快出來。

她不敢喝呀!

顧大嫂在旁冷笑:

“傅二娘,你倒是喝啊,抖什么抖?”

“啪”的一聲,傅二娘手中的碗碎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王妃娘娘恕罪,奴婢今日也是鬼迷心竅。”

傅二娘嘭地跪到陸挽君身前,雙手去抓陸挽君的裙擺。

陸挽君漠著臉往后退了一步。

“別枝,府上以往怎么處理偷吃主子東西的奴才,以及欺瞞主子。”

陸挽君退到太師椅前,挺直腰板站著,冷聲問別枝。

無端受驚的別枝聞聲趕緊上前。

“回娘娘的話,以往遇見這種事,都是扣三個月月錢。”

別枝說著就把頭低下去。

“別枝姑娘,你說這只是偷喝娘娘羊乳的罪,傅二娘她還當著娘娘的面說謊,這得數罪并罰吧?”

顧大嫂先聽不過去,她可不肯讓傅二娘的事情被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自從傅二娘掌管采買之后她廚房能撈的油水越來越少,不僅如此,傅二娘給廚房采買的東西都是些劣等貨,根本拿不出手。

若不是傅二娘身后站著的是文靖夫人,顧大嫂早就把傅二娘手中的采買權又拿回廚房里頭來了。

陸挽君聽了顧大嫂的話,饒有興趣地看著別枝。

“欺瞞主子,應該發賣出府。”

別枝被陸挽君似笑非笑的表情盯得頭皮發麻,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又回了一句。

“哼。”

顧大嫂這才滿意地轉開目光。

跪在地上的傅二娘在聽到發賣出府四個字時一下跪不住,身體軟了下去。

唯一硬的是嘴巴。

“王妃娘娘,奴婢真的只是一時糊涂,您今日饒了奴才吧。”

傅二娘哭得聲嘶力竭,肝腸寸斷。

陸挽君蹲下身去,憐憫地看一眼傅二娘,眸中神色清冷。

“本宮自然是想饒你,可是本宮今日如果就這么輕輕松松放了你,以后我這王府還怎么管理?這樣吧,念在你已經在府上兢兢業業做了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惱……”

陸挽君忽然停下。

“再留你在府中多住幾日,免得日后想府上姐妹,沒得見面機會。”

話音落地,陸挽君扶著長素的手站起來。

傅二娘呆呆立在原地,好半響才聽明白陸挽君話里面的意思。

“王妃娘娘,您不能這樣對我,我是文靖夫人留下的,您不能隨意發賣我!”

她沖著陸挽君離開的背影大吼,然而從始至終離開的背影也沒有回過頭半次。

顧大嫂對這個結果很滿意,笑瞇瞇讓她手下的人開始撿地上的黃豆。

這泡過的黃豆是今早被傅二娘一腳踢翻的。

“哎喲,你看我這記性!”

顧大嫂一拍大腿,埋怨一聲。

身邊的人問她:

“怎么了?”

顧大嫂冷笑了笑,瞥一眼嚶嚶擦眼淚的傅二娘,回說:

“我還忘了王妃娘娘她今兒想吃的千頁豆腐吃不成了,豆子都被某些人給撒了!”

她口中的某些人,正是傅二娘。

聽見顧大嫂指桑罵槐的陰陽怪氣聲,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

“顧珍珠,你給我等著,我倒要看看文靖夫人一回來,誰還敢把我發賣出去!”

傅二娘自覺丟了臉,發了狠話轉身就走。

“哈哈哈哈哈哈,傅二娘,我在這里等著你!”

顧大嫂撐著腰,滿臉不屑。

回到驚春園,六寶拿著一把傘不住在門口張望。

“六寶,你站園子門口干什么呢?”

長素遠遠地兒看見了六寶,高聲質問他。

正往園子里探頭探腦的六寶被長素尖細的嗓子嚇了一跳,一轉身,看見他要找的王妃娘娘此刻正站定在抄手游廊處,眼睛一亮,提腿跑上前。

“奴才給王妃娘娘請安。”

六寶跪下去道。

“起來吧,你來園子里可是找王爺?”

沈昶也跟著住驚春園,所以陸挽君沒有自作多情到六寶是來給她送傘的。況且現在外面一點兒也不像要下雨的意思。

六寶站起身,仍躬著身子:

“回娘娘的話,奴才來園子不是找王爺的,而是特意來給娘娘送東西的。”

六寶低著頭,語氣含蓄。

陸挽君與長素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見了笑意。

“什么東西,拿來本宮瞧瞧。”

陸挽君伸出了手。

六寶當即把傘雙手捧上,一面道:

“娘娘,此傘乃是王爺親自挑選的竹籬請匠人在旁看著做的,萬望娘娘憐惜王爺的一片真心。”

陸挽君:“……”

這和在普通店里買的有什么區別?沈昶沒親自看見這竹子成傘嗎?

長素為了憋笑,一張臉瞬間通紅。

陸挽君不拿,六寶只好一直舉著。

他也想不到王爺為什么會讓他說這么一句廢話,送禮物送什么不好?偏偏送傘,還說這么一句勝似廢話的廢話。

當真是聽君一席話,猶聽一席話。

“長素,收下吧。”

陸挽君深吸了一口氣,才讓長素收下。若不是她看見六寶紅得滴血的耳垂,決計不會收下這么奇怪的禮物。

現在送傘,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聽見陸挽君說收下的話,六寶心里可算是放下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

沈昶讓他來送傘之前告誡過他,若是他送出去的東西陸挽君不接受,那么所有后果都由六寶自負。

六寶害怕后果都是些不拿人當人的可怕遭遇,接過沈昶手中“傘”的時候也戰戰兢兢,生怕自己賣得不合適。

“行了,傘我收下了,你回去復命吧。”

陸挽君看出了六寶的放松,好心讓他回去。

六寶千恩萬謝,這才快步離開。

“姑姑,這哪兒有人大冬天給人送傘的呀?”

長素抱著長傘,問陸挽君問題時就像懷中抱著把劍。

陸挽君目光幽幽掃過傘面,沒說話。

進了正房,陸挽君欲去書房。

“那傘你收到庫房去,好生包起來。”

不喜是不喜,但陸挽君也不至于在收到傘的第一天就把它扔了。

長素正要應,“嘭”的一聲,那傘突然自己撐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