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柘心中有萬千丘壑,卻并不沉溺于所謂的謀劃算計。
一切都只是手段,而非根本的目的。
本末倒置,陷入迷障,就是亂了修行,壞了心境。
做好了布置之后,曹柘便安心擺攤算命,既是修行,也是一種自我的沉淀。
他無法經歷每一種人生,卻能通過某些特殊的方式,去感受不同的人生。
為人算命消災解厄,也是與眾生結緣的一種方式。
曹柘求的不是名與財,而是命數。
入世,是為見,出世,是為證,修行便在出世與入世之間反復橫跳。
若是只執著于一種,雖不能說全然無所獲,卻總歸是所見偏頗,失了本真。
曹柘支起的算命攤子,既沒有什么人數限制,搞饑餓營銷。也沒有什么卦卦皆準,反而是常有謬誤,言語不利人之處,便被人追著趕半條街。
尋常人見了,也只當他是個混飯吃的江湖騙子。
絕不至于往那位名傳天下的‘夫子’身上去想。
如此一連數日,曹柘倒也在岳陽城街頭出了名。
任誰都知道,有個不著調的算命先生,十卦九不準,唯有一次準確,還得靠碰運氣。
因為曹柘化名自號‘李半仙’,故而卻又被街面上稱之為‘李瞎子’。
他人雖不瞎,但是算命的算不準,那豈不是和瞎子一樣?
“老爺!那女人一看就是紅杏出墻,有心想要和他情夫坑害丈夫,你卻偏說她家庭和睦,日后定能兒女雙全,子孫滿堂,還當著她情夫的面,恭喜她懷了個大胖小子。”
“我都看的出來的事情,你怎么就不往準了說?”幫著曹柘扛著攤子跑了半條街的紅玉,很是不滿的說道。
曹柘笑道:“那我問你,我要是告訴她,她此行必會成功,與情夫一道殺了丈夫,隨后遠走高飛,隱姓埋名二十年后,卻又被鄰居告發,最后與情夫同樣被抓,斬首示眾,等下了地獄又要遭受多番刑苦,她是信還是不信?又會信什么?不信什么?”
“我告訴她,以后家庭和睦,兒孫滿堂,便是在勸她一句,只因她現在雖與情夫有所勾結,卻還未有真正做出惡事。而他丈夫有此一劫,也只因為七年前,在外地做過一樁丑事,雖非主謀,卻也是從犯,如今也算是遭了報應。”
“人世間種種,前因后果,摻雜聯系,宛如一個又一個的死結。我自可持劍斬之,卻也不能殺個通透。只能以算命之名,勸說良言。”
“聽入心了的,算是他自個的造化,我所批注之命,非當前命數,而是自強不息,自尊自信后的命數。若是只當成個笑話,卻也由他,日后災劫臨頭,人生不順,又與我何干?”
紅玉修為境界太低,不理解曹柘此時的感悟與想法。
更不知道,曹柘這么做的目的與意義。
只是說道:“那咱們就一直在這里擺攤算命?”
曹柘抬頭看了一眼整個岳陽城的上空。
因果交織、命數勾連的大網,已經隱隱達成了完全的覆蓋。
“也快差不多了!”
“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去尋馮生他們。”曹柘說道。
紅玉立馬搖頭。
跟著曹柘雖然無聊,但是偶爾也能得到一些修行上的指點。
跟著馮生那個大嘴巴的蠢貨,她感覺自己狐生岌岌可危。
她雖然也不是很聰明,但是直覺很準。
作為隱藏的歐皇,她相信自己的直覺與本能。
曹柘此時,將固定狀態欄里的天人合一取下來,隨后心中念道:“將眾生之心,設定為固定狀態。”
須臾之后,果然成了!
這個狀態,他一直都在嘗試著獲取。
如今終于看到了結果。
隨后一個閃身,出了岳陽城,原本固定的狀態,變得不再穩定,開始快速消散。
返回岳陽城中,狀態再次穩定下來。
“這算是不完全buff?”
“也對,我此時所感受的眾生之心,實則只是岳陽城里的百姓眾生,而非這天下的眾生。”
“只有等有朝一日,我真的一步步,一次次感受過,無數地方,無數人的命運與悲苦、歡樂、離別,我才能真正的具備有眾生之心這個狀態。再任何時刻,都將它加持在身上,恒定不變。”
“到那時,我便可以,用這天下的黎民眾生為陣線脈絡,構建成一個舉世無雙的人間大陣。”
“只要有著人間大陣在,哪怕是天帝降世,也當為這陣勢所阻。”曹柘心想。
身在岳陽城內,曹柘又取下了jing力充沛的狀態,將‘夕可死’換上去。
jing力充沛,對現在已經有七十二粒不死炁的曹柘而言,作用早就不明顯了,取消了也沒什么可惜的。
而‘夕可死’,與眾生之心,可以組成配套的固定狀態體系。
以往‘夕可死’雖是超越了悟道狀態,更進一步的感悟天地萬化之境界,卻容易造成一種自毀、自傷的心理傾向。
長時間佩戴,會心理逐漸失衡。
在某一刻,為求得道,甘愿放棄生命。
故而,以前曹柘不敢多用。
而現在,搭配上了眾生之心,一念死則一念生,我為眾生,眾生為我。
‘夕可死’的那點負面影響,就被完美的中和、消化掉了。
并且,在‘眾生之心’的狀態下,曹柘真正的隱匿到了人群之中。
無論是誰,都無法在于人群之中,一眼發現他的與眾不同。
這就相當于,曹柘在岳陽城里,經營了半個多月,用這段時間,將自己藏了起來。
如果他不能藏起來,那么在接下來的博弈之中,無論他怎么做,怎么選,都只是‘順應天命’。
就像他當初鏟除妖太后。
雖是他個人所想,卻也何嘗不是一種順應天命而為?
某種意義上來講,徐鴻儒說的那些話,不完全是錯誤的。
要想與天博弈,首先就要讓天都看不透你。
徐鴻儒妄圖勝天半子,借用了王朝氣運,但是王朝氣運雖抵抗道法、妖術,卻是天帝所賜。
王朝氣運可抗法術,卻扛不住天帝的目光如炬。
曹柘不求天道,只尋求于人道。
借用黎民眾生之命數,跳脫原本命運框架的‘可能’,構建成一張遮蔽的大網,偏移著從九天之上,窺探下來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