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金成輝的心里一咯噔,臉色有些奇怪。
會場中,倒是沒什么人注意到這點,只有蘇清玖心知今日怕是有人作鬼,這才細細留意著金成輝,誰知,真的抽到了第一出場的簽子。
而她定下的宜春樓跳舞的姑娘卻遲遲沒有來,保不齊就是金家動了手腳,她們先前可是有賭約的,若是蘇清玖贏了,金家在金陵商會上算是徹底地失了人心,若是蘇清玖輸了,那蘇記布行在金陵城則會混不下去。
這次的比賽至關重要,金成輝有太大的動機了。
還好蘇清玖眼疾手快,自己偷偷準備了一張字條,位次正好是中間的十七。
每一場大概要比一炷香時間,那折合下來,他們大約有一兩個時辰的緩沖,必須先找人。
蘇清玖叫了葉勝在身邊,小聲地耳語了幾句,葉勝得了命令,趕忙出去尋人。
這邊也不能坐以待斃,蘇清玖問身邊的丫鬟,可有人會跳舞。
這些丫頭們,平日里不過是坐著照顧主子的活,哪里有什么機會去學習舞蹈,再看蘇清玖,讓她舞劍還成,跳柔美的舞蹈,只怕是難,更何況,如此倉促,有沒有現成的編舞,難不成要臨時發揮不成么?
雪晴和雪霽以及春兒,都是無辜地看著蘇清玖,攤手表示無奈。
“要不讓春兒上去表演一個撥算盤吧,我看她最近練習地不錯。”雪霽開玩笑地說。
春兒羞紅了臉,小聲道:“這哪里行呢?”
雪晴道:“姑娘,實在不行,便讓我上去吟詩吧,平日里姑娘也教過我們一些。只是,這次比試意義重大,奴婢只怕……”
蘇清玖做了個停的手勢,有些事情,要不就不做,要做就一定要成功,若是讓雪晴上場,在氣勢上便已經輸了一大截,即使真的念得好,也只會成為笑柄。
這場百花會,看似是比誰的產品好,更多的也是在比各家的實力誰更強一些。
蘇清玖明白,她絕沒有退路。
“你們先在這里頂著,我出去一下。”蘇清玖認真地道。
“姑娘,你去做什么?”蘇清玖眼神犀利,掃過那表演臺,心中更加增添了幾分信念。
“找人,放心,我一定會在輪到我們之前回來的。”
蘇清玖這次要找的不是別人,真是雙玉樓的老板許禾子,要論起金陵城誰的才藝最好,沒有人能出許禾子之右了。
她不僅人長得貌美,歌聲空靈絕妙,舞姿也是曼妙動人,最為讓人稱道的,自然是她的琵琶技藝,整個大燕朝都找不到第二個比她跟神的了。
只是,許禾子并非藝伎,也不缺錢,自從做了雙玉樓的老板之后,她又何須要自己拋頭露面地登臺表演呢?
只怕是多少錢都請不到的。
蘇清玖尋到了許禾子,說明了來意,立馬引來了許禾子身邊丫鬟的不滿,用冷箭般的目光嗖嗖地看著她。
“蘇姑娘請回吧。且不說我們家娘子不會隨意拋頭露面,就說說這登臺演出,我們家娘子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呢,你們蘇記是贏了,可是被你們蘇家打敗的那些老板們,能放過我們雙玉樓嗎?”
蘇清玖認真地看著許禾子,說道:“許姐姐,我們也算是相交已久,我并非是有意要為難與你,只是此事十萬火急,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是姐姐愿意幫忙,不管你提出什么樣的條件,我都會應允的。”
許禾子聽后,淡淡地掃過了她一眼,那冷冽的目光有所緩和,冷聲試探道:“若是我要你最心愛的男人,你也愿意割舍嗎?”
“嗯?”蘇清玖有些皺眉,暗想,她喜歡白逸寧,自己不是已經拱手相讓了么?
許禾子冷笑道:“蘇姑娘,你喜歡白公子嗎?”
蘇清玖又咯噔了一下,許久不曾記起白逸寧,她心中有些詫異,說起來,她跟白逸寧算不上很熟悉。
初見時,她覺得對方吊兒郎當,行事又十分地荒誕,所以心生過不滿,后來又見他幾次三番地伸手援助,知曉他是個熱心腸,漸漸把他當做朋友來看待。
可是,她同他退婚的那晚,她認真地問過自己的心,她應該是不喜歡他的。
她希望出現在她生命里的那個人,是她能夠欣賞和崇拜的,他們既可以閑話家常、互為牽絆,又可以互相欣賞,共同進退。
這一些,都是白逸寧沒有給她的。
她認真地想了想,于是搖了搖頭。
許禾子又是一陣冷笑,“那你喜歡的是南齋?”
蘇清玖笑著點頭。
“你喜歡他什么?”許禾子有些激動,甚至有些憤恨,或許是為白逸寧沒有得到蘇清玖的歡心而憤恨,為自己深愛的人卻沒有得到另一個女子的心而憤恨吧。她問:“是因為白公子的才華與名聲遠不及南齋嗎?你愛的是他整個的人,還是他的那些名譽呢?”
這倒是把蘇清玖給問住了。
她這個人吶,便是那種一根筋的人,爺爺離開之后,她一心想的,只是撐起蘇家,還有,用自己的方式,去振興這一份家業,至于愛情,她是懵懂未知的,她并沒有為此付出過太多的心力。
她對南齋的感情,不知從何而起,或許是當初南齋否認她,她不服氣,急于證明自己,或許是后來,南齋三番五次地相救,讓她習慣了這個可靠的身影,又或許是,她每一次看見南齋那雙深邃中帶著一絲猶豫的眼睛,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憐惜靠近吧。
不管是什么,她都明白,她應該是喜歡南齋的。
不僅僅是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也有他這個人本身。
許禾子見她沉默不答,以為是自己猜對了,便又冷笑道:“你回去吧,我累了。”
“許姐姐,你要怎么樣才能答應我?”蘇清玖并不死心。
許禾子忽然提起一口氣,冷冷地盯著她道:“我可以接下這一場演出,但我要你拿你心中的那個人來換,你肯嗎?”
“不行!”蘇清玖頓時便僵住了,她想要南齋?蘇清玖皺眉道:“你不喜歡白逸寧了嗎?你們曾經那么恩愛。為什么?”
“為什么?”許禾子被氣笑了,賭氣說道:“你就當我移情別戀了。蘇姑娘,你既然把這件事說得這么嚴重,便請你做出選擇吧。”
蘇清玖垂下眼眸,輕聲道:“抱歉,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不能決定他的感情歸宿,你喜歡他,你可以自己去告訴他,讓他來作取舍,若是他選了你,我絕不糾纏。”
話落,她不在留連,大步往回走。
幾乎也真是在這時,從屏風后幽幽地走出一個人,定睛一看,不正是南齋嗎?
許禾子面色仍舊是不愉,卻還是乖巧地走到了南齋的身邊,福了福身,小聲說道:“主子,您可要走這一趟?”
南齋目光幽深,似乎還在思考。
“奴打聽了,七殿下也來了,今年的這場百花會,只怕是不會平靜。”
南齋用手上的扳指有節奏地瞧了瞧桌面,瞇著眼看了一眼北邊的方向,又問道:“京城可有什么消息傳來?”
“太子殿下已經將金陵城有前朝余孽的消息報給了皇帝,大燕帝派了……”
“誰?”南齋幽幽地問道。
許禾子小聲道:“是……是六殿下。”
南齋若有所思,忽而冷笑道:“只怕是我們的郕王殿下,要倒霉了。”
人人都知道,燕承璋和燕承玨兩位皇子是有大仇的,只是燕承璋一向過于低調,因為不受寵,也無人在意,誰也沒有想到,燕承玨有一日要落在燕承璋的手上。
只不過,南齋倒是有些看不懂那龍椅上坐著的那位皇帝了。
燕承璋乃是安氏所出的皇子,這些年,皇帝為了徹底根除安家在朝堂上的影響力,對燕承璋可謂是苛刻,堂堂六皇子,活得連一介宮人都不如,足可見這位帝王的狠心,可是,他又為何親手再把六皇子給提了起來呢?
要知道,即使過了這么多年,軍中任由不少的老兵,是當年安家提拔出來的,安家的影響力,在軍中,仍舊可見到一些微薄的影子。
許禾子也是不解,側頭看南齋。
南齋笑道:“這一安排,對于當年的安家舊黨乃是引蛇出洞,而對于軍中,只怕是坐山觀虎斗。”
南齋看得透徹,一下子便想到了關鍵所在。
這些年,李妃一黨不斷做大,李氏的父親受封鎮國將軍,在西北軍中頗有影響力,儼然便要成為第二個安家,郕王燕承玨,做事也不知道收斂,飛揚跋扈,名聲不好,還屢屢冒犯太子,引來文臣的不滿。
本來,皇帝能夠從中平衡,制衡朝局,只是,燕承玨挪用軍費,在這金陵山野之間供養軍隊,甚至還與前朝有所勾結,此時便著實驚到了這位帝王敏感脆弱的內心。
他不愿相信這件事是真的,但也絕對不能養虎為患。
此事若是派太子來,李妃一黨只怕要徹底倒臺,只有派燕承璋來,因為他沒有根基,才無力制造偽證,而且,安家的一些軍中親信實在是埋得太深了,當年他憑借著一己權威,將此事迅速發落,摘除的只是頭目,隱藏在暗地里的,不知道還有多少敵人。
皇帝這日日夜夜,又如何能睡得安心。
讓燕承璋出來投石問路,也算是一筆不錯的買賣了。
“六殿下可出發了?”
許禾子回道:“三日前已經出發,若是快的話,今晚就能進城了。”
“帶了多少人?”
“陛下只給了五百禁衛軍。”
這么少的人,更叫南齋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這邊談話尚未結束,蘇清玖那頭卻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果然不出她所料,葉勝回來時說,宜春樓的幾位姑娘,不是肚子疼,就是臉上長了痘,一個個都罷工不來了。
蘇清玖沒有辦法,眼看著要輪到自己了,心下無奈,只得自己去后臺換上了衣裙,帶上了面紗,聊作一支劍舞來體現一下星空的幽秘詭譎吧。
今年百花會的節目,與往常倒是并無什么不同,其他幾家實力不濟,節目與產品都是平平無奇,倒是金家大手筆,請了萬花樓的頭牌牡丹姑娘上臺表演拿手的白纻舞,又請了另一位花魁百合姑娘來彈奏,就連那些伴舞的都是嬌俏可人的,一時間引得一眾的粉絲們較好,氣氛火熱地不行。
終于輪到了蘇清玖,她提著兩把軟劍,一個騰空跳躍便已然站在了臺上,好似俠女一般。
蘇清玖穿得簡約,但身上的料子卻十分奢華,柔軟的白色裙子,在陽光下呈現出別樣的暖色光,叫人覺得舒適。
蘇清玖手持兩把劍,做了個起勢。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干脆利落的劍花,給人一種震撼之感。
那詩詞更是有雄渾的力量,給人一種天地曠遠的氣勢。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蘇清玖快速地變化腳步,回旋,跳躍,氣勢不見,而那旋轉之中,又有女子的柔美,隨著那飄逸的衣裙迤邐地散開。
忽然,一陣琴聲合了進來,那琴音悠遠古樸,像是在每個人的心靈之中鋪成開一片浪漫的星空之夜。
天地為滄海,而我們只是滄海一粟。
琴音之中,呈現出大與小的對比,瞬間直擊心靈,配合著瀟灑利落的劍招,實在是令人屏氣凝神,震撼不已。
然后,琴聲轉快,劍舞也隨即跟上,“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動人的舞蹈,美麗的音樂,展現出俠女瀟灑于天地間的無限豪情。
所有人都癡了,傻傻地盯著臺上的劍舞,沉醉于那樂聲之中。
最高的評委臺上,隔著一層輕紗,燕承玨瞇著眼睛,認真地盯著蘇清玖看,心中也不由得感慨道:“多少將門之女,也少有這樣的瀟灑豪情。這蒙面的女子是誰?”
身側坐著的人,不是別人,真是蘇昱,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臺上那個盡情跳躍的女子,心也一點點地被侵蝕了,無數的往事紛至沓來。
“她……是蘇清玖!”他最終收斂所有的情感,冷冰冰地回道。
“便是那個把你們弄得焦頭爛額的蘇家女子?”燕承玨顯露出幾分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