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寧的一場巧計,殺了李若男,嫁禍燕承玨,一箭雙雕,鬧得沙洲城不得安寧。
李大成聽說此事后,封鎖城門,勢必要將燕承玨給找出來。
而朝廷的兵馬已經是兵臨城下,雙方之間,便隔著一座山丘對峙。
前面是兩軍陣前,而在后方,蘇清玖卻留書一封,跟著謝老大一起去追商隊了,與他們同行的,還有七殿下燕承玨。
“若是李將軍能找到燕承玨,交給六殿下,恐怕還能向大燕陛下求一個原諒吧。”
蘇清玖輕笑著說道。
謝大成痞氣地抱拳,靠在馬車上。
那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載著幾人,慢悠悠地向關內而去。
兩邊雖是黃沙漫天,但路倒也還算平坦,重復的旋律,震得人昏昏欲睡。
“可惜啊,燕承玨在這里呢。”謝大成指著后面那一輛馬車。
蘇清玖扯了扯嘴角,心中感慨,自己與燕承玨倒是有緣,來時是一處,回去又同行,只是如今的關系,換了換。
“他還沒醒?”
“為了省事,給他吃了一些安神的東西,這一路,他都不會醒的。倒是他那個侍衛,看著傻傻的,倒也忠心。”
“嗯!”蘇清玖瞟了一眼十里,見他全身被捆著,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他們。
“他確實是忠心。”蘇清玖感慨道。
“你這樣不辭而別,真的沒事?”
“沒事。”蘇清玖低下目光,神色轉暗。
謝老大看出她的情緒,笑了笑,“我看我們家少主,對你可算是用情至深了。”
“欺騙也算用情至深嗎?”蘇清玖反問道。
“也不能這么說。他心里藏著太多的事情,太多的責任,不告訴你,也是怕生出什么變故。”謝老大無奈,話落他恍然大悟,拍了怕后腦勺,說道:“嗨,那家伙見色忘友,實在可惡,叫他吃些苦頭也活該,你把我方才說的都忘了吧。他就不是個好歸宿,走,到了京城,我給你介紹幾個帥氣的公子。”
蘇清玖被他說得哭笑不得,搖頭道:“不必了。”
“吶,你不會還對他念念不忘吧,一邊怨人家欺騙你,一邊又忘不了,你們女人可真麻煩。”
“誰說我忘不了的。”蘇清玖皺眉,又道:“就按你說的,你給我介紹,我要容貌比他還俊美的。”
一路來,謝大成已經把白逸寧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她。
原來,他就是當初那個安家的孩子,白家雖然花了富可敵國的銀子保住了他的一條命,但是,大燕帝也怕養虎為患,要求他徹底成為白家的孩子,不能做官,甚至表現出一點出色都要受人猜疑。
原本是不想找上他的,可是西北的將士太苦了,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懷念著當初的安家軍,懷念著他們英明神武的領導者。
后來,安家軍原來的軍師大人,姓崔,化名為南齋,樂善好施,喜作文章,名聲甚好。
他找到了白逸寧,將他的身份悉數告知。
白逸寧得知了自己的身份,猶豫再三,決定為安家伸冤復仇。
在他接過這個任務,或者說,在他得知自己的身份那一刻起,他的一生便注定套上了枷鎖。
“你別擔心,沙洲城我們已經布局多年了,拿下他不過是時間問題。為了給朝廷一個交代,拖延時間罷了。他不會有事情的。”
這一項計劃,他們已經做了十多年了,每一處細節都jing心推敲過,西北軍中,有明面上他們人,也有一些暗線。
“知道那個劉僉事嗎?”謝老大笑著說道:“他就是我們的人,他表面上貪財好色,讓李大成以為只要多給他一些好處,就能夠輕松地把他拿捏住,誰也不會知道,他其實是最不愛女色的金錢的。”
“你們倒都很會偽裝。”
“哈哈”謝老大朗聲大笑起來,“你呀,也就是年紀輕,等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知道了,這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愛偽裝。”
其實說開了,蘇清玖倒也沒覺得什么了。
幾個人在幾乎被黃沙圍困的驛站里面歇腳。
這個驛站,是沒有人駐守的,他本是西行的商隊湊錢在這里修建的,不管是誰路過,都能借住。
謝大成就是募捐者之一。
“你有口福了。”他下了馬車,探了探之后,回來說道。“商隊離開的時候,給我們留下了水,和熏肉,里頭有鍋,我給你做個燉鍋咋樣?”
蘇清玖掀開車簾子,正準備出來,抬頭一看,瞥見穿著黑衣的某人的背影,立馬又縮回了馬車里去。
謝大成哈哈大笑起來,“你看你,都成洪水猛獸了,竟這么遭嫌,何苦追來呢?”
蘇清玖一聽,緊抿唇線,十分糾結。
雪霽笑著道:“姑娘,咱們這么不辭而別,確實是有些失禮了,他來都來了,不如見見吧。”
“我給他留書了,算不得不辭而別吧。”蘇清玖無力地狡辯。
“您自己想吧,我去幫謝老大生火做飯。”雪霽給了她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翻身下車去了。
半晌之后,人都進了驛站,蘇清玖掀開簾子往外一瞧,漫漫黃沙之中,已經不見行人,只有白逸寧,皺著眉頭,筆直地立在馬車邊上,正認真地看著她。
蘇清玖心虛地低垂目光,小心地偷看了一下他的神色,見他眼神冰冷,面容憔悴,那黑色的衣裳沾了灰塵,風塵仆仆的模樣。
她伸手給他撣了撣灰,輕聲說道:“干嘛走得那么急?”
話音未落,白逸寧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攔腰抱起,兩個人摔進了馬車里。
他的目光中有一些隱隱的怒火,被他強壓住。
周圍的氣壓很低,他低聲嘶吼道:“為什么要不告而別?我見不到你,連夜就趕來了。”
他抱著她,聲音越說越輕。
她感覺到他內心的憤怒,這好像是他第一次,那么鄭重,那么失控地跟她說話。
蘇清玖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心里好像甜甜的,這種被人在意的感覺,讓她有些感動,
她沒說話,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等他的情緒散去。
白逸寧那么聰明理智的人,很快便也清醒了,抱著她說道:“對不起。”
“你為什么向我道歉?”蘇清玖得意地問道。
白逸寧本不想說這些,還是選擇了舊事重提,“我本不是一個擁有自由的人,原本以為,我不會喜歡任何人,我也不愿意拖累你,可終究還是……或許,我們不應該在一起……”
“不要”蘇清玖皺著眉頭,將他也抱住,任性的說道:“沒什么應該不應該的,就算朝廷要殺你,我也不會離開你的。”
白逸寧總算笑了,“有你這句話,我便是死,也甘愿了。”
他眼中閃著淚光,小聲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玖兒你不告而別,可知我心中時時刻刻都在念著你,想到你可能會遇到的危險,便要發瘋了我討厭這樣的自己,可有時候又覺得歡喜,因為喜歡你,我才覺得自己像個人,活生生地有了感情。”
“好了好了,我下次不會了我不是給你留了書的嗎?謝老大會保證我的安全的。”蘇清玖嘟著嘴道,她忽然又問:“你不會是沒看到我的留書吧。”
白逸寧一怔,他那茫然的表情已經把他出賣了。
蘇清玖忽然生動活潑的笑了,“所以,你以為我生你的氣,就帶著雪霽兩個人上路了?我傷還沒好,雪霽又是個包袱,不能打不能拿的,我們要想走,也得有那個本事啊。”
“這附近的馬賊很多,雖然被謝老大教訓地收斂了許多,但正常的行人,還是免不了被他們綁架的。”白逸寧摸了摸鼻子,解釋道。
蘇清玖心里又是偷笑,這家伙的腦補能力還是挺強的嘛,所以,他這一路上,是想了多少她遭遇危險的場面。
既然誤會都解釋清楚了,兩人之間又重歸于平靜。
白逸寧想勸她回沙洲城去,謝老大此次押送燕承玨進京,是有任務在身上的,這個過程之中或許會遇到一些危險,他有些不放心。
蘇清玖卻搖頭道:“讓我跟謝老大一起去京城吧。我想,這正是時機,我想在京城開一家分店。”
當然,最重要的,是幫白逸寧,她若是開了這家分店,便可以借機熟悉京城的圈子,若是大燕帝想要對白逸寧下手,她手中也可以多一些籌碼在。
他是個不愿意勉強別人的人,見蘇清玖這般說,雖擰著眉頭,卻沒有再說什么。
蘇清玖笑著道:“謝老大的燉鍋怕是快好了,吃點東西,然后就回沙洲城去吧,六殿下需要你。”
“不了,你既然沒事,我也就放心了,我這便走了。若是有什么事情,盡管去找謝老大幫你解決,他若是敢欺負你,回頭我幫你教訓他。”
“好!”蘇清玖笑著應道。
簡單的交心之后,兩人總算是冰釋前嫌,白逸寧不舍地離去,畢竟西邊是他渴望了多年的戰場。
幾日之后,京城。
沙洲城的捷報幾乎是跟蘇清玖他們一起進京的。
大街小巷都在議論著燕承璋。
“這位六皇子,我以前怎么沒聽過呢?”
“害,怎么沒聽過,你可記得那個安家?”
“哦,是當年安貴妃生的那位皇子呀,這就難怪了,將門出虎子嘛。”
“對呀,我們這位六殿下呀,可真是神人吶,聽說,叛軍陳兵十萬在回風關,六殿下憑借著一身的口才,居然勸降了一萬多人。”
“不光是勸降,六殿下的戰術也十分jing妙,那荒漠之中,沒有林地,也沒有掩護,他竟然能算到流沙,又叫敵人損失了一大批。”
蘇清玖聽罷,心中松了一口氣。
謝老大去做他要做的事情了,她則聯系了牙婆,問起附近房屋的租售,已經走了好幾家的,心中也大致有了主意,于是在街上耽擱了一下。
忽然,她聽見有人叫她,猛地回頭。
見到那人,她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巧?”蘇清玖驚訝地道。
這一來一去的,蘇清玖竟在沙洲城耽擱了有兩三個月了。如今天氣竟是入秋了。
在金陵時,月巧就怕冷,一到冬日便犯懶,手爐是不離身的,眼下,她卻穿著一身半舊的衣裳,也不厚,因為怕冷,不停地去摩擦雙肩取暖。
蘇清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大姐姐身邊的侍女月巧。
“三姑娘,您失蹤了,這幾個月都去哪里了?”她問道。
蘇清玖卻更好奇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接著說道:“你何時來了京城?大姐姐也來京城了?”
“嗯!”
聽著月巧的介紹,蘇清玖才知道,原來大姐姐懷孕之后,便寢食難安,在蘇清玖失蹤之后不久,也就帶著行李車馬,來到了京城,歷經了千辛萬苦,花了好些銀子,又托了娘家的關系,這才見到了太子殿下。
燕承瑜對她不過是一時興起,見她腹中有了孩子,便隨意封了她一個侍妾的身份。
只是,如今的太子妃,還未生出什么嫡子,便看蘇清蓉很不順眼,在府上,沒少給她氣受。
“那些個惡奴,總是欺負大小姐,給的飯菜是冷的,月例都沒有,就連拿點錢買冬衣,都沒有,我真的不知道,我們要怎么過這個冬天。”
進京之后,錢都用來上下打點了,蘇清蓉進了太子府之后,生活十分拮據,那些下人們看人下菜碟,也都不待見她,這才有了這境遇。
也是命,若是蘇清蓉當初自己沒有做這荒唐事,如今也不用這般了。
蘇清玖總歸是于心不忍,決定跟著月巧一起,去瞧一瞧蘇清蓉。
她算是見識到了,到了太子府,第一道門,便叫人給攔住了。
守門的小廝說:“閑雜人等入府,需要有太子妃娘娘的準許。”
月巧急道:“這是我家姑娘的堂妹,是自家親戚,也不讓進嗎?”
“沒有太子妃的手令,一概不讓進。”
“那你們倒是快去通報呀。”
守門的小廝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嘿嘿一笑,搖頭道:“這通傳的事情,可不歸我們管。”
“那歸誰管?”
“小李啊,可惜他今日休息,請這位小姐,明日再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