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節村。
藍敖洋洋自得,和江陵逗笑說,龍太子顯靈相助,讓她以身相許。
說得正得意,他腦袋上卻不知被什么物件敲了一下,身后傳來藍里長的聲音:“小兔崽子,什么都能瞎掰掰!”
藍敖回頭一看,可不是便宜爹的旱煙斗,無奈地喊了聲:“爹,這么多人呢!”心道:死老頭子,在準媳婦面前,留點面子給我吧。
江陵抿嘴笑,表示司空見慣。
“你還記得,有我這個爹,出來多久了?也不記得,回家報個信。”藍里長吹胡子瞪眼。蘇姨娘跟在后頭,焦急問:“少爺可還好?聽說,你跳河去救人了?老爺都急死了。”
“誰急了!一天到晚就在外頭瘋跑,也不著家,死外頭算了。”藍里長有些死鴨子嘴扁。不過原本繃緊的身子,在見到兒子無恙之時,總算是松泛了下來。
眾人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沒事,姨娘。”藍敖心頭一暖: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西海大太子的身份雖說尊貴,自打母后隕落,父王娶了繼母后,他就覺得偌大的西海,自己不過是個多余之人。
有時乖張、毒舌,說話、做事討人嫌,不過是一個人呆著實在無趣,想要有人關注一下他。
如今在這異世,頂著藍輕舟的身份,不過是普通的農戶家。
心想:若是來日能娶到江陵,一家人開開心心生活下去,其實做不做龍族三太子也無妨。
反正外頭,除了藍寅一人會擔心他的安危,估計也找不出其他人了。
被救的女子上前來行禮,道:“見過藍里長,蘇姨娘,再次拜謝藍公子救命之恩。”
雖說是個漂泊在外的乞兒,倒也禮數周全。
藍里長點頭,蘇姨娘則道:“姑娘免禮。”
還是蘇姨娘細心,見她和藍輕舟才從水中出來,渾身濕噠噠,連忙問江陵:“不知,廚房可有熱湯?要不,先給他們換身衣裳。”
“蘇姨娘,我這就去燒。”江陵應道。
“我幫你。”蘇姨娘想跟江陵多處處,增進感情。
江秀才相邀藍里長,“里長,到里頭坐,喝杯熱茶。多謝你讓輕舟送糧過來,解了我家的燃眉之急。”
“呃,”藍里長先是一愣,后很快反應過來,一定是兔崽子干的好事,于是笑言道,“一點小事,何足掛齒。”
“眼見就晌午了,若不嫌棄,你們留下吃頓便飯?就是家里沒什么好菜招待。”
“這怎么好意思?”藍里長假意推辭了一番。
“不嫌棄,就留下。這會你們趕回家里,也晚了。”江秀才再次邀請。
“那我們一家就叨擾了,恭敬不如從命。”藍里長笑瞇瞇應下。既然兒子喜歡江陵,不論如何,還是要替他爭取一下,先走走岳丈路線也好。
于是,藍家三口便留了下來。藍敖又換上了江秀才的瘦小長衫,看多了,也沒那么怪異。
落水女子穿上了江陵的舊衣裳,清洗、打扮一番,看著也還算清秀。
兩個家主喝茶閑聊,女人們都下了廚房幫著燒火、做菜,準備午膳。
說來也怪,被水泡過的菜,居然啥事也沒有。午膳倒也簡單,炒青菜、炒雞蛋、花生米、燒豆腐、腌菜炒臘肉。
藍敖出去了一趟,居然提著兩條活魚回來,說是河水退去之后,岸上撿著。于是,又多了鍋鮮美的魚湯。
到了用膳之時,蘇姨娘和落水女子不想上座,只說在廚房吃吃就好。
江秀才是主人家,笑道:“大災過后,我等都是劫后重生。大家也都別拘著規矩了,一起上桌吃吧。”
落水女子還是不肯,江陵勸道:“姑娘,既然我爹說了,就聽我爹的。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沒名字。”女子支支吾吾,眼眶紅了。
“沒名字啊!沒事,”江陵笑笑,“我爹可是秀才,要不,讓他給你取個名字,可好?”
“可以嗎?”女子怯怯望向江秀才。
江秀才頷首。
“多謝秀才老爺。”女子跪了下來。
“姑娘快快請起,當不得。”江秀才道,江陵趕忙扶她起身。
江秀才望了望外頭,思索片刻,沉吟道:“遠山如黛,近水含煙,不如就叫阿黛吧?”
“阿黛,是個好名字。”江陵笑言道。
藍敖也笑,心道:果然還是叫阿黛。
“阿黛,謝過秀才老爺。”女子感激不盡,她覺得自己是苦盡甘來。落水被救,還遇到貴人,如今還有了個好名字。
這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嗎?
又是一番推讓過后,大家還是齊齊上座了。
菜雖簡單,但也擺滿了全桌,看著很是豐盛。江陵還拿出,此前給親爹釀的米酒。熱過后,給男人們都斟上一盅。
一時間,賓客盡歡,不像災后,反倒好似過年。
江家好久沒這么熱鬧過了。
藍家父子拼命給江秀才敬酒。酒氣很快就上他臉,面紅耳赤。藍敖酒量好,這點凡間的米酒,對他而言,和喝水沒啥區別。
藍里長呢,喝得是面紅脖子粗,也不知是不是真喝多了,含糊道:“江秀才,你說我們兩家這樣多好!知根知底的,要不,兩家變作一家,可好?”
“兩家變作一家?”江秀才酒勁上來,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是啊,兒女們都大了......”藍里長接言道。
江陵沒喝酒,自然明白藍里長所言何意,頓時羞得不行,將頭埋得死死的,裝作扒飯。
蘇姨娘瞟了江陵一眼,又看看藍輕舟。一個害羞,一個淡定,也是有趣。
“是啊,我家江陵也大了。這孩子命苦,很早沒了親娘照拂。”提及往事,江秀才突然有些傷感。
“我們家輕舟也苦啊!他娘也去得早......來來來,不說這些,喝酒喝酒。”說到亡妻,藍里長也有所觸動。蘇姨娘桌下伸手,拽了拽他,好似安慰。
“還真是,倆沒了娘的孩子,若是能......”江秀才有些沖動,想把心里話說出來。
藍敖眼睛發亮等著,準岳父一語定音。
誰知,此時,有個白色的身影步入廳堂,道:“白千里見過江伯父、藍里長,諸位都在吃飯呢?好生熱鬧。”
白千里的話語很謙和,藍敖聽著就像冬日的冰水。
真的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