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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一行人運著東西回村的時候,才下午三點過的樣子,和往常不同,回村的路上竟然沒有遇見幾個人。
“準確的來說,咱們在路上壓根就沒看見村里人。”牛芳一邊推著車,一邊左右環顧后說道。
話音剛落,遠處就瞧見有一輛牛車從村口駛出,牛芳頓時笑了,揚起一只手揮舞打招呼。
“石頭叔!石頭叔!”
牛車的速度快了一些,
牛芳也趕緊的開始推著推車道:“總算是遇見個人了,就咱們四個人,陳壯那孩子過年前才回來,可不是推得累人,一開始還想著可以遇見老鄉,幫幫忙來著。”
陳月這才明白,什么鎮上的馬車人家不去村里啦,牛車今天都沒空位置了,這都是借口,
真相只有一個,
那就是,牛芳同志不想花錢。
再抬頭看了眼村口,事實上,他們現在距離村口的位置,也就還剩下一千多米吧。
不過,
坐在牛車上再也不用使力氣的陳月,臉上還是笑開了花,甚至還提前給石頭爺爺拜了個早年。
“哈哈哈,小月去了一趟鎮上,嘴巴咋就變得這么甜了,待會兒去伯家拿塊糖吃!”
陳月哈哈哈的笑起來,嘴里還不忘謝謝石頭爺爺。
畢竟,在村子里,大家一年的收入就那么多,除開生活,糖這類東西,都是過年才買了來家里吃的,所以石頭爺爺的確算是很大方的了。
牛芳走在推車旁,扶著上面的家當,朝著前面趕著牛車的石頭叔問道:
“叔,今兒我們回來路上,咋都沒瞧見咱們村里的人呢?這天雖然冷,但也不至于大家都不出門了啊?”
石頭叔哈哈大笑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緩著說:
“哪能啊,這不是快過年了,村里人都去各個鎮上的早市了,這段時間早市一直開到晚上,他們一個個的,都攢著勁兒的賺錢呢,你們咋這么早就回來了?”
牛車緩慢平穩的行進到了村中,和石頭爺爺說的一樣,村里的青壯年們都不見了,三點過了,家家戶戶的煙囪里也沒有白煙,村里就剩下一些老人小孩。
只不過,
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下河村,家家戶戶門口也掛上了紅燈籠,對聯更是早早的貼上,往年都是要等到年底了,賣對聯的要準備不做了,清倉大處理的時候才買的。
“咱們村里現在人人都夸你們兩口子,賺了錢,也不忘提攜大家,如今這日子是越過越紅火,你們不在的時候,大家都自發的把你們的地給松弄了,還把門口的雜草給拔了。”
石頭爺爺說這番話的時候,是發自真心的高興,今年他家的小孫孫出生,甚至還買了一頭羊,天天喝羊奶,長得白白胖胖,往年哪里能有這樣的好日子哦!
陳數連忙道不是他們的功勞,這都是鄉親們自己勤奮,才能讓日子過的紅火起來。
一番推辭,臨下車了,石頭爺爺從兜里抓出一把瓜子給陳月,
“好孩子。”
一直以來,因為聰明而備受村民們喜愛的陳書,第一次被忽視,不過,這種感覺并不壞,他甚至想,要是大家年年都能夠這樣開心就好了。
進屋后,牛芳和陳爹就忙碌了起來,院子里落的雪融化后,地上泥濘一片,要檢查一番屋頂有沒有漏水,廚房里堆著的柴火也潮了。
陳月則帶著小老弟,將屋子里給擦拭了一邊,然后把被褥被子給鋪上,當然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得第一時間做。
“弟弟,把車上的柴火抱下來,咱們先把炕燒熱。”
在鎮上因為怕死,而不敢燒火盆的陳月,終于可以在屋子里將棉服給換下了。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渾身都靈活了不少,嗯,連擦炕的動作都快多了!
屋子少,但也收拾了幾個小時,晚上將就煮了一鍋面,上面蓋上幾片香腸,就算是晚飯了。
次日清晨,
陳月醒來時,已經是上午十點過了,
屋子里面暖洋洋的,被子早已被她踢到了炕邊,在炕上來回滾了幾圈,陳月這才決定起身,沒辦法,肚子餓了。
打開門,屋外一片白茫茫,天空中飄散著白色的雪花,村子里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冒著白煙,整個人就像到了冰雪天地一般。
“小月!來!給小姨看看,哎喲!這才多久啊,這在鎮上住了的就是不一樣,瞧這小臉嫩的喲!”
“哈哈哈!小月,別聽你小姨瞎咧咧,她見誰都這么說,一張嘴騙死人!”
堂屋的門開著個小縫,陳月方才走出門,就被坐在堂屋的小姨給瞧見了,人還沒出來,那銀鈴般的笑聲就已經先席卷了陳月的耳朵。
陳月打量著眼前的小姨,原身記憶之中,牛芳在家中說過,小姨是個命苦的人,嫁人沒多久,丈夫就過世了,留下她一個人,上面兩個體弱的公婆,下面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牛芳那個時候手里也沒錢,只得將家里的紅薯給送去一半,就這樣,回來后,在家里眼眶也紅了好幾天,晚上依稀聽得見牛芳哭,
“呆子妹子,她還不到二十歲,就這樣守著那個小的,將來咋個辦!咋個辦!就是頭豬!天殺的,咋個會讓她遇上這樣的事情啊!我苦命的牛紅啊!”
如今再看,
滿打滿算也不過二十六七的小姨,看上去竟和三十幾的牛芳差不多,那雙手上,也同樣粗壯布滿了小傷口。
再一看,臉上的笑容卻是發自內心的,充滿了真誠的笑意。
牛紅一邊笑著,一邊伸出手來,牽著陳月走進了堂屋,
“想著你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來,用爐子溫著呢,小姨家里沒有什么好東西,就帶了點雞蛋來,我小時候,你娘做的紅糖雞蛋是最好吃的。”
牛紅一邊說著,一邊將紅糖雞蛋從鍋里舀出來,盛在碗里面,放在桌上。
又坐回到炕邊,對著牛芳笑著。
牛芳也笑了,一邊笑,一邊伸手擦了擦眼角,
“你小姨她去書院門口沒找著咱們,又問了村里人,今早上一大早就帶著幾十個雞蛋來了,說是今年日子好過些了,來拜年,牛紅啊牛紅,你說你來自己姐姐家,你還提著雞蛋,你是來拜年的?你是來打你姐,我的臉的!”
說著說著,兩人又說到了當年的紅薯上,
牛芳抱著她妹子在炕上哭得涕泗橫流,這些年,牛紅不肯要她的錢,就是紅薯,那也是送過去多少,就還回來多少差不多錢的別的,
那是一分錢的便宜都不肯占,牛芳想起來這里,就又給了自己妹子一個拳頭。
正在吃著紅糖雞蛋的陳月都驚呆了,
她娘這個哭著哭著就給一拳頭的舉動,著實是讓她有些瑟瑟發抖,并再次慶幸,還好她沒有做什么讓牛芳生氣的事情。
將來做不做,那就再說。
聽著兩人聊天,陳月才知道,一大早,陳爹就帶著小書去給爺爺奶奶上墳了,一來是將墳給打理打理,二來呢,陳數也想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給他們講講,順便讓老兩口在天之靈保佑陳家明年一切順利。
陳月聽到這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上輩子網上的一個笑話。
問,什么時候才能不為兒女操心?
答,一輩子操心,就連你死了他們都要上香求你保佑。
想到這里,陳月吃著雞蛋忍不住笑了起來。
“吃完雞蛋,小月你收拾收拾,待會兒你爹回來,咱們就去外婆家吃飯,順便把家里的臘肉香腸給收拾收拾帶過去。”
饅頭生意賺錢了,牛芳買年貨的手筆也大了起來,昨晚上拿了二兩銀子,讓陳月自己攢著,那是還的買地的錢。
小姨聽后笑了,羨慕的看了牛芳一眼,悄聲道
“姐姐,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是想托你幫幫忙。”
“什么事兒啊?”
小姨喉嚨動了動,舌頭舔了舔嘴唇,看著牛芳真誠的道:
“我聽說大侄子去鎮上學木工了,我想著我家小董翻過年也十歲了,家里的地他爺爺奶奶和我種就夠了,去上學家里也供不起,
我想著,能不能讓他也去學門手藝,啥手藝都行,拜師費我這有,就是,就是這手藝人都是男的,我之前去了幾趟,都沒人愿意和我聊聊,小董他爺爺耳朵又不行,我看來看去,也只能麻煩姐夫了,
當然了,就是不成,也沒事,我就是想試試,種地太苦了,小董這孩子,從小就瘦弱,真的要他種地,我實在是,害怕,害怕他就倒在地里頭了。”
小姨的話,讓陳月有些沉默,她知道,小姨去過鎮上,應該是知曉村子里的饅頭手藝都是她娘教的,但是小姨沒有開這個口,
而是希望陳爹能夠幫忙牽線問問找個手藝讓表弟學著,從記憶中看,小姨是個不愿意麻煩人的人,她應該是真的嘗試過了,辦不到,這才來找姐姐。
牛芳顯然也想到了,
于是,小姨的后背又被拍了一巴掌,
“這點事也值當你猶豫一上午?!知道了,明兒回來就讓你姐夫去問問,下午你和我一起回娘家,去年娘還說呢,你大半夜的在門口放半袋紅薯就走,要不是她認出來那袋子是當年她送你的,她還以為是哪個大善人送的!”
牛紅低著頭,
“我回家干啥,又沒給家里添個一針半線的,還老是讓娘擔心,前幾年家里那么緊張,每年還送我一大袋紅薯,我,我有啥臉回去蹭吃蹭喝。”
“啪!”
又是一個響亮的巴掌拍在了小姨的肩膀上,陳月覺得自己的小身板似乎也感同身受的顫抖了一下,
牛芳式聊天,
真是讓人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