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農女的生活系統

第九十五章 初雪

大周二十四年冬,

十一月十九日下午,木珠發動了。

盡管有了黃郎中的保駕護航,可這次生產卻依舊從下午邁入了二十日的凌晨。

凌晨一點,

武侯的天空開始下起了小雪,大壯時隔幾個月,再一次邁入了陳府后院,從到家開始就在后院中踱步,幾次聽見木珠的喊聲,都要沖進產房內,又被陳爹給攔了下來。

陳月因為年紀太小,被牛芳從產房里給轟了出來,被轟出來時,嘴里還念叨著,“黃姨您方才進屋之前用胰子洗手沒?我看書上說的,不把手洗干凈,對產婦很危險的!”

話剛說完,就被牛芳給直接拎出門去,無情的丟在了外面的屋檐下。

與那在后院中踱步的大哥大眼對小眼。

良久,陳月聽著里頭木珠姐疼痛的嘶喊聲,和黃郎中讓她咬緊棉被的提示,只覺得手有些發軟,想想那老方丈說的話。

“就算是有喜歡的人,也還是放過自己吧,在這個年代生孩子,簡直是在拿命去拼啊?!”

沒有人聽見陳月的喃喃自語,時間也不會因為木珠要生孩子而停止流逝,從下午到傍晚,今日的晚霞格外美麗,不過陳家人卻沒有心情欣賞。

深夜,王百年戳了戳睡在身邊的陳書,

“小書,你睡著了沒?”

陳書翻過身來,躺在床上,搖搖頭。

“木珠姐都叫了一下午了,現在都這么晚了,我聽著木珠姐的聲音好像越來越小了,我好擔心。”

“嗯。”

“我想我娘當初生我,也很疼吧。”

“嗯。”

“哎,你今天怎么這么沉默?又不是在書院,你要假裝小大人。”

陳書雙手從被窩之中伸了出來,搭在棉被上,屋里的炭盆為了防止不小心撞倒特意放在了桌下。

“你把手放出去干啥?雖然點了炭盆,但是被窩外面還是好冷的。”

“百年。”

“啊?”

“我在想,當女人好難,又不能讀書識字,又不能自己挑選夫婿,就算是嫁人后,還要懷孕產子。”

一向話多的王百年這次倒是難得沒有吭聲,

過了好一會兒,

王百年也將雙手從被窩里拿了出來,

“哎,被窩里真熱。”

“小書,你知道嗎?我打小看我奶奶一個人守著我們家的屋子,等著我爹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外面回來,每天除了等我之外,就是在街上轉悠,和家里的做工的嬸子們說東家長西家短的。

那時候我覺得,我奶奶可真是太沒有出息了,都不知道像那些閑書里的大姐閨秀一樣,吟詩作賦,再不濟,也聽聽小曲。”

說到這里,王百年停了一下,仿佛是在回憶,回憶當初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后來不知道為了什么,和奶奶大吵了一架,我就把心里這些話給說了出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奶奶哭,來做工的大嬸們看見我也很生氣,說奶奶已經是鎮上出了名的吃苦人,家里七個女娃,我奶奶是老大,

那時候日子不像現在這么好過,為了換幾口糧食,奶奶被賣給了四十歲的鰥夫,成親的時候就直接住進我爺爺的家里,

后來才知道,那買她的錢是借來的,奶奶為了還錢,拼了命的干活,種地,爺爺也不知道是被感動了,還是怎么,也算是勤快了起來。

不過沒多久,爺爺因為上山打獵,被山上的野獸給吃了,找到的時候身子只剩一半了,

奶奶的父母本想把她帶回去重新嫁一次,再收一筆錢,結果奶奶懷上我爹了,她父母想要把我爹給打掉,但又舍不得錢買草藥,最后看著我奶奶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了,也就放棄了。

就這樣,我奶奶一個人把我爹拉扯大,這樣辛苦的奶奶,我還對她說了那么壞的話,我當時哭著回去求奶奶原諒我。”

兩個半大的孩子在床上感慨女人的不易,陳月站在產房門外,只覺得后槽牙都要被緊張的自己給咬碎了,產房里的聲音是越來越小,黃姨的聲音越發響起的頻繁,陳壯的步伐越來越快。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0.5倍速,陳月忽然想到了那蘭山寺的方丈給自己的小鯉魚,以及自己信息備注欄的氣運二字。

上輩子看小說常看人家說,身負大氣運者,都是當世的大人物,最少也是名留青史之人,那么,是否可以證明,這運氣也是氣運的一種。

而自己的運氣,比別人都好?

“啊!”

一聲比以往都要凄厲的慘叫從產房中傳出,只是這一次,連黃郎中都沒有呵斥她忍住,保留體力,而是帶著顫聲道:

“木姑娘,你要挺住,你現在睡過去,孩子和你,就都沒了!”

寂靜的夜晚,開始飄起了小雪花,只是這無聲的雪,怎么掩蓋的了產房內傳出的動靜?

陳壯一字不漏的聽清了房內的話。

“珠珠!”

陳月瞧著大哥的面色不對,便連忙跑到產房門前去試圖阻攔那企圖闖進產房的大壯。

“爹!快攔住大哥!大哥身上都是寒氣,要是現在闖進去,把寒氣過給了嫂子就糟了!”

本還在奮力突襲的陳壯聽見陳月的話后,停了下來,楞在原地,竟然開始一件件的脫掉自己的外衣,到最后,一邊打著寒戰,一邊認真的看著陳月道:

“這樣,這樣可以進去嗎?”

陳月被大哥這副樣子刺痛了心,無力的站在門前,頓了頓道:

“大哥,我開門后,你只能在門簾前面那塊地方站著,不能進去,你,你可以隔著門簾喊喊大嫂,或許大嫂聽見你的聲音,會重新有力氣。”

說完,看著脫得只剩下最里面一件單衣的陳壯露出歡喜的笑容,慢慢將房門給打開到僅能進入一人的大小,陳壯幾乎是強行擠進去。

陳月在關門之前,身體比腦子快一步,邁進了屋里的門檻。

關上門的瞬間,陳月就聞到了那股子幾乎濃郁成水的血腥味,但陳壯似乎什么也沒覺得,雙手抓住那厚實的棉被做的門簾,將腦袋緊緊的夾在其中,眼睛看向那雙手緊握橫桿,渾身大汗如同洗澡一般的木珠。

“大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