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床上,電休克療法對抑制人格有一定的療效。但周自橫的意志力太強,電休克療法延長了三次時間。。。
早春時節,樹葉開始抽新芽。
帝都時間七點四十八分,病床上的人終于醒來。
他望著雪白的墻頂,失神了很久,才轉頭喊床邊的人:“姑姑。”
陳野渡很少叫陳知惠姑姑。
她滿眼紅血絲,熬了一夜:“你終于醒了。”
陳野渡又轉頭,看白茫茫的墻頂:“我做了個夢。”
“夢見了什么?”
“不記得了,只記得夢里我很快樂。”
他沒有那么快樂過,所以不想醒來。
“姑姑,我再睡一會兒。”他又合上了眼睛。
這一覺,陳野渡睡了一天,中途只醒過一次,也不算醒,是半夢半醒的狀態。
“姑姑。”
陳知惠一直沒有離開,電腦開著,她在病房里辦公,聽見他出聲,她走到床邊來:“需要什么嗎?”
他眼皮半睜半合,像在夢囈:“天橋。”
還有一句:“秦響。”
他又睡了過去。
陳知惠知道他口中的天橋是哪里,元宵那天,他的車就停在章江天橋附近。
下午,陳知惠出去了一趟,回來時,一進門陳野渡就睜開了眼睛。
他在等她,確切地說,他在等她帶回來的結果。
“她沒事,欺負她的那個流浪漢現在在警局。”
“嗯。”
兩天后,陳野渡出院,他是傍晚辦的出院手續,到方山別墅時天已經黑了。陳知惠公司有事情,助理孔晟送他回來的。
“陳老師,我明天再來接你。”孔晟說完,驅車離開。
陳野渡推開大門,庭院里亮著燈。
泳池旁邊的石頭上坐了一個人,突然站起來,突然叫他:“自橫。”
她在這里等了多久?
陳野渡走過去,冷冰冰地看她:“我是陳野渡。”
就像大夢初醒,秦響先是茫然,然后失落,最后紅了眼眶,淚掉下來。
陳野渡愣在那里,因為被錯認而積的滿腹火氣突然就滅了:“你哭什么?”
他不知道,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多慌。
秦響不說話。
他更加手足無措:“你別哭了。”
應該要趕她走的,他都說了以后再也不見,應該調頭走開,但腳下像灌了鉛,他一步都挪不動,就那樣呆呆地站著,直到秦響伸手。
她并沒有碰到他的臉,指尖離他只剩咫尺,那樣虛虛地、空空地拂過:“你能聽見嗎?”
陳野渡能聽見,她在哭。
她看著他,深深地看著他:“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他后退一步,她的手指碰到了一手涼涼的空氣。
原來聽不到啊,原來周自橫聽不到。
秦響慢慢蹲下,慢慢放聲哭出來,聲音變成刀,割陳野渡的耳膜,片他的心臟。
他幾次伸手,但都沒有真正碰到她,燈光會成人之美,讓影子碰到了。
她哭了很久,她把腳邊的泡沫箱子推到他面前,說:“不要丟掉。”
箱子里面裝的是周自橫很喜歡吃的餃子。
她站起來:“我在華城等你。”
等誰?
陳野渡想拉住她問清楚,她擦掉眼淚,轉身回去,他伸了手,卻什么都沒握住。
五臟六腑又開始痛了。
等風不刮了,陳野渡搬著箱子進屋,他去廚房,打開火,用鍋裝上水,下餃子。
味道出來了,香菜餡的,他不吃香菜。
煮餃子的水在沸騰,熱氣熏眼,他一摸臉上,濕了。
陳野渡上了熱搜,詞條是:打工人陳野渡。
是路人爆照,拍到了他在工地上。
大導演這是去體驗生活吧
應該是拍戲找素材
哈哈哈哈哈哈工地上最靚的仔
娛樂圈冷知識:景老師住這附近
沉井cp又可以了!!!
陳導,你們工地還缺人不?
演的吧,現在導演都開始立敬業人設了
那些照片陳野渡本人也看了,像他,又不像他,他沒有半點記憶,他脫掉衣服,站在鏡子面前。
鏡子里,肩膀上還有剛脫痂不久留下的疤。他低頭看自己的手,傷痕累累,有種說不出來的陌生感。
陳知惠在外面敲門:“野渡。”
陳野渡穿上衣服出去。
“晚上吃什么?”
他想也沒想:“餃子。”
冰箱里的餃子陳知惠也看到了:“你什么時候變口味了?”
他也不知道。
陳知惠把餃子拿出來,放在盤子里醒凍:“元宵那天你去哪了?”
陳知惠擔心陳野渡的jing神狀態,忍了幾天才問這件事。
“不記得了。”
陳野渡只記得他聽見了秦響呼救,后面都不記得。jing神科的醫生說,是他的間歇性失憶癥復發了。
工地上那個人是不是他,他無法確定。
吃完餃子,他給景召打了電話。
“在帝都嗎?”
景召說在。
“出來喝一杯吧。”他有點事情要問。
“嗯。”
他們約在了唐德,唐德的頂樓是酒吧,今晚民謠歌手駐唱,并不算吵。燈光昏黃,歌手在唱一首很有情懷的老歌。
景召比陳野渡晚到了二十分鐘,陳野渡已經喝了三杯了。景召過來坐下,大衣和雨傘放在一旁。
陳野渡問:“喝什么?”
景召要了一杯烈酒。
等酒端上來,陳野渡問他:“你有沒有在華城見過我?”
他嘗了一口,烈酒卻不嗆喉:“見過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人,他自稱是你的雙胞胎弟弟。”
周自橫讓他當做沒見過。
但他并沒有答應周自橫不說出來,所以說不說出來是他的自由。
“他叫什么?”
“周自橫。”
陳野渡拿酒杯的手微微頓了一下,果然是周自橫。
秦響有幾次把他當成周自橫。
“和我很像?”
“一模一樣。”景召不做定論,也不猜測,只說事實,“他手上也有疤。”
陳野渡深思。
景召喝掉杯子里的酒,讓調酒師再調一杯,問陳野渡:“你真有弟弟?”
陳野渡搖頭,不是沒有的意思,是他現在也搞不清楚了。
“陳家應該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要好好查一查了。
景召沒接腔,自顧喝酒。
“最近很忙?”
“嗯。”
陳野渡問:“忙什么?”
景召說:“工作。”
這個回答的可信度不高,景召不可能會被工作煩擾。
陳野渡看出來了:“有心事?”
景召又讓調酒師添了一杯,烈酒入口溫和,勁頭卻在后面,他已經有幾分微醺,不上臉,眼眸迷亂了幾分。
陳野渡倒很少見他借酒消愁。
“和女朋友不順利?”
景召沉得住氣,一般的事情勾不出他的情緒,也就只能是這個原因了。
“我瞞了她一些事情。”
沒等陳野渡問是什么事,景召就放下了杯子,他平時寡言,多喝了幾杯酒,話跟倒豆子似的往外倒,每一顆豆子都是他那個女友。
“一開始是因為沒打算跟她在一起,所以就沒說,你知道的,我本來是不婚主義。后來在一起了,就開不了口,越來越在乎,越來越開不了口。”
景召居然也能說出這種話。
陳野渡喝著酒,jing神懨懨:“怎么開不了口?”
“她不喜歡被人騙。”
陳野渡是個打直球的,不喜歡復雜的彎彎繞繞:“坦白吧。”
景召沉默了一陣:“萬一她接受不了,”
他沒往下說。
陳野渡笑他:“你居然也會這么不自信。”
景召身上的光環太多了,沒有他不會的,沒有他做不好的,沒有他害怕的,沒有他沒把握的。
終于有了例外。
陳野渡借著光看著自己手,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讓他拿攝像機的手去碰了鋼筋水泥:“看來你真的很喜歡你那個女朋友。”
景召碰了一下他的杯子,然后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抬起手,腕上的手表露在燈光下面:“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戴著這塊手表嗎?”
陳野渡在國外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戴著那塊手表了。
他說:“機械手表的機芯運轉是靠齒輪和各個零件互相配合,時間久了輪軸會被磨損,鋼制的不行,很快就會被磨掉,后來手表工匠們就用寶石替代鋼制輪軸,減小齒輪與夾板的摩擦。”
機械手表的原理陳野渡懂:“然后呢?”
景召說:“這塊手表的機芯里有五顆紅寶石。”
那五顆紅寶石是由同一塊紅寶石切割而來。
陳野渡問:“很珍貴?”但再珍貴,也只是紅寶石。
“嗯,很珍貴。”
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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