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召,我是媽媽呀。”
旁邊的景見雙目睜大。
陸女士一個眼神過去,警告他不準露餡,然后又可勁給景河東使眼色。
景河東接戲很快:“我是你爸,景河東。”他好心虛啊。
陸女士踩了景見一腳。
景見只能當場認哥了:“我是你弟,景見。。”
景召不言,眉頭緊蹙,似乎在思考。
陸女士已經進入了角色,拉了椅子坐下,十分慈愛地凝視著新撿來的“兒子”。
“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咱就順其自然。”
摘呼吸機的第二天,來了位探病的客人。
“景召哥哥。”
是女孩子的聲音。
景召轉頭,眼睛上纏著繃帶,他看不見人,尋著聲音問:“你是哪位?”
女孩沒有回答,走了。
景召下意識拔掉針頭,鞋也沒穿,追到了門口,他陡然停下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失去記憶之后,腦子里是空的,腳下似乎也總踩不到實處,但剛剛那個聲音讓他覺得踏實。
那天之后,他總做夢,夢里有個女孩子在哭。
一周后,他的視力只恢復了三成,陸女士和景河東給他轉了院,去了醫療水平更高的米利亞,接受了第二次手術。
手術很成功,景召眼睛已經恢復了,后續治療都在米利亞。景召在病床上躺了太久,腿也受了傷,需要復健。景見要上課,沒有過來,陸女士夫妻都留在了米利亞,親力親為地照顧景召。
景召心里很空,很不安,很長一段時間里整夜整夜地失眠。
陸女士起來,看見燈還亮著。
“睡不著?”
景召嗯了聲,坐在床上,看著窗戶外面:“媽。”
“嗯?”
他又不說話。
陸女士很擔心他,他身體恢復得挺好,但jing神狀態一直不太好:“怎么了,召寶?”
陸女士總是叫景召召寶。
景召沒有懷疑過,如果不是親生的母親,怎么會這樣掏心掏肺地待他。
“我是不是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他總覺得惴惴不安,一閉上眼睛,總能聽到一個聲音。
陸女士也回答不了他:“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景召搖頭。
陸女士安慰:“沒什么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只要你人沒事,其他就都不重要。”
景召前前后后養了四個月,身體慢慢恢復了。陸女士說他之前一直被養在親戚家里,大學才接來華城。
他是攝影專業,大二。
景河東說反正已經不記得同學了,問他要不要去國外留學,景河東主張去丹蘇,說已經聯系好了學校。就這樣,他年初去了丹蘇,在丹蘇認識了同樣來自帝國的留學生,陳野渡和方路深。
那一年怎么過的,景召印象不深,陳野渡和方路深總說他像失了魂,除了攝影,其他時候都在行尸走肉。
年末,學校有舞會。
恩師的女兒安妮穿著禮服,第一個邀請景召跳舞。
“景,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景召婉拒:“抱歉。”
安妮沒有糾纏,與他喝了一杯酒便自己跳舞去了。
安妮對景召的想法很明顯,很多人都看得出來。
“她喜歡你。”陳野渡說。
景召沒接話,坐在吧臺喝酒。
陳野渡比景召活得更不像人,更行尸走肉,提不起勁似的,懶懶地問了句:“不喜歡她啊?”
“嗯。”
景召在留學生的圈子里很出名,他攝影天賦高,來丹蘇沒多久名聲就傳出去了,加之有副出色的皮囊,桃花從來就沒有斷過,各種皮膚、各種國家、燕瘦環肥什么樣的都有,但景召沒讓任何一個近過身,對誰都保持著社交距離,極度的潔身自好。
方路深私下跟陳野渡談過,說景召可能是在給誰守身如玉。
陳野渡挺好奇:“你喜歡什么樣的?”
景召腦子有個模糊的輪廓一閃而過,但任他怎么想,也想不起來那張一直出現在夢里的臉。上個月他給自己找了個心理醫生。
景召只喝酒,沒回答陳野渡。
“你怎么一直戴著這塊手表?”
景召從來沒換過手表。
當初在醫院,手術完護士把手表給了他,他試探過家里人,并不是他們送的,那塊手表讓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總之比安眠藥管用。
“很重要的人送的?”
景召說:“也許吧。”
“也許?”
景召放下酒杯,起身:“我出去抽根煙。”
他在米利亞養傷的時候,有段時間失眠很嚴重,就是那時學會了抽煙,但他癮不大,他一向懂得克制。
他倚在酒吧的墻邊,點了一根煙。
年尾了,米利亞已經下了好幾天的大雪,掃雪的工人剛把積雪鏟掉,地面又覆上了一層白,街上有盞路燈被冰雪壓壞了。
修路燈的工人登上了梯子,在換路燈。
景召低著頭,吐出煙霧,有位女士走過來,邀請他一起喝酒,他搖頭拒絕,女士不舍地離開。
路燈突然亮起來,景召抬頭,腦子里突然撞進來一個畫面,猝不及防地、來勢洶洶地。
“小哥哥,侯棗莊怎么走?”
他手里的煙掉在了地上。
“我不是壞人,我來自帝國,是被綁架到這里的。”
“帝國的月亮很美,你以后要不要去看看?”
“我叫商領領。”
“你都看到了吧?那你是不是要負個責呀?”
“景召哥哥,我在華城有一個很大的房子,你要不要到我家玩?”
“今天我很難過,你能不能說一句好聽的哄哄我。”
“你就說,我們領領最漂亮。”
“景召哥哥,你喜歡我嗎?”
“你不要逃走,不要離開我。”
“你留下來,和我結婚,和我生小孩,我會對你很好的。”
景召抵在墻上的右腳忽然無力,往后踉蹌了一步,后背撞在了墻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