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特已經準備好了,賀江在攝影棚里找了一圈,沒看見景召。
樓上隱約傳來聲音,賀江上樓,看見景召站在器材室門口。
賀江叫了聲:“景老師。”
景召好像沒聽見。
賀江走近一點:“景老師。”
走近了才發現景召在打電話,他抬頭看了賀江一眼,用手指壓了壓唇,示意賀江安靜。
賀江在一旁等著。
器材室的外面是走廊,走廊的頭尾都開了窗,風從一頭吹到另一頭,把室外的燥熱和蟬鳴都帶了進來。
氣氛很奇怪。
賀江的直覺一向很準,他感覺到了,景老師身上有種強烈的、不穩定的、即將暴亂卻依舊沉寂著的磁場。
賀江不禁豎起了耳朵。
“臨江殯儀館附近,中明大道443號。”
聲音很平靜,語調低沉,景召說,“人已經沒有意識了,麻煩你們盡快。”
光聽他說話,看不出什么問題。但細看他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指尖已經發白。
電話另一頭是120,他們要確認是否屬實,問了幾個問題。
景召耐心地解釋:“是我朋友,在和我通電的途中,發生了車禍。”
“我能確認,我聽到了聲音。”
“請你們盡快。”
他明明很著急,但保持著耐心,沒有因為對方的不斷確認而動怒爭吵,每一句話都說得很平靜,讓人信服。
等溝通結束,他掛斷電話,對賀江說:“讓他們收工,今天不拍了。”
賀江正想問明天拍不拍。
“我要去辦件事,歸期不定,在我回來之前,所有工作全部都暫停。”
好像不止朋友出車禍這么簡單,景老師上一次用這種語氣說“歸期不定”還是去年,那次景老師回來時受了重傷。這一次,恐怕事情還要更嚴重。賀江跟了他那么久,多少能讀出一點他的微表情,他自己應該沒意識到,他整個身體都處在緊繃的狀態里,脖頸、手臂的青筋都表明了,他身體里的血液在沸騰翻滾。盡管他拼命克制著,但那種壓迫感掩蓋不住。
賀江頭一次在景召身上感受到了這么強的攻擊性。
賀江沒有多問:“我知道了。”賀江有點擔心,“景老師,需不需要我幫你開車?”
景召目前的狀態,不適合駕駛。
“不用。”
車停在工作室外面,景召上車,系上安全帶,把藍牙耳機戴上。
車開得很快,車速幾乎飚到峰值。
上車后的第一個電話景召打給了王匪,他簡明扼要,語速很快:“我太太被人劫持,十六出了車禍,地址我發給你了,你派人過去。”
王匪和景召有默契,這種時候根本不需要多問。景召會安排好一切,王匪會配合他的所有安排。
“我們沒有權限,你暗中查,我要知道是誰做的。”
王匪:“明白。”
景召的第二個電話打給了方路深。
“我需要你的幫助。”
王匪只能暗中查,但方路深可以明著查,查監控、查車牌、查出入境。
不到一個小時,方路深回復了景召。
“劫人的人找到了,不是帝國人。”
之前方路深知道景召是GoldenWorld的員工后,猜想過景召的身份,他保守猜測,景召有可能是以攝影師的身份去完成一些揭露工作。
現在看來,他猜得還是太保守了。
“臨江殯儀館這邊我會幫你查,但國外那邊我幫不了你。”
景召說:“把能識別面部的照片發給我。”
方路深把劫匪的照片發過去:“注意安全。”
景召嗯了聲,結束了通話。
他把照片轉給王匪,王匪再把照片上傳到GoldenWorld的信息系統。
系統掃描完人物面部,然后加載存檔資料,進行比對。片刻后,身份信息投到了顯示屏上。
王匪說:“是肖恩的人。”
辦公室里除了景召和王匪,還有幾個集團高層的人,在景召下達下一步指令之前,所有高層噤若寒蟬。
“找人放消息給肖恩,”景召的目光一直落在顯示屏上,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兩顆,袖子卷在手臂上,分明而不夸張肌肉微微鼓著,他始終保持著備戰的狀態,“就說我可以答應他任何條件。”
王匪立馬去聯系。
劫匪是肖恩的人其實是好消息,肖恩要的只是利益,不是尋仇。
景召給崇柏打了通電話。
“崇柏,聯絡紂千。”
景召不喜歡被動,他既要守,也要攻。他原本沒打算蹚西西戈爾的渾水,但現在不一樣了,肖恩動了她的人,知道了他的弱點,必須要連根拔起。
晚上八點四十七分。
顯示屏彈出來一條鏈接,技術人員第一時間查詢追蹤,是海外的ip,但追查不到具體地址。
景召點開鏈接。
肖恩的臉赫然出現在屏幕上:“終于見到你的真面目了,小九爺。”
景召沒有戴口罩。
不用戴了,他不會再留著肖恩。
“人呢?”
景召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后面站著王匪和另外三個高層。
肖恩抬了抬手。
他的手下喬把商領領帶過來。鏡頭里,商領領衣著整齊,但嘴巴被封著,手和肩上都綁著繩子。
她頭發有點亂,但神色并不慌亂,不掙扎、不吵鬧,目光沉靜地看著景召。
景召坐姿沒有變過,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收緊了,他用帝國話跟商領領說:“不用冒險,等我。”
商領領點了點頭。
肖恩再次抬起手,喬把商領領帶出了房間。
喬是黃皮膚黑頭發的東方人。
景召的目光追著商領領到了門口,知道看不見人,他才收回視線,看向屏幕里的肖恩:“你要什么?”
鏡頭微晃,是在船上。
肖恩走的是水路。
“等你到西西戈爾了,我們再談。”
景召換了個坐姿,雙腿屈起,手搭在腿上。
不能表現得太不在乎,所以他承諾可以提任何要求,要讓肖恩知道商領領有價值,但也不能表現得太慌亂,商領領是能致命的底牌。
“我也有一個條件。”
肖恩譏笑:“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景召肩膀稍微往后靠,手搭在桌子上,是最好的談判姿態:“你勸你聽一下。”
他沒有一句警告。
但句句都是警告。
肖恩敲了下桌子:“你說。”
他說:“對我太太客氣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