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拂衣行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下船

“你別想的太多啦!興許只是南越王的意思,七皇子畢竟只是獨身一人,還是以義子的身份長大的,興許,因為依靠著南越王的勢力,也不得不聽信他的意見吧。”樸蘿說道:“等你們聚集在他的麾下,他的力量強大了之后,就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了。”

“況且,水的本事你也見識過了,算無遺策,張真人是他的祖師爺呢!”樸蘿又道。

“最好如此,”白乞兒搖搖頭,“但愿是我想得太多,”他遙遙望著船舷外的浩渺水面,也振奮了一些,壯氣凌云的說:“若七皇子是一圣主,我愿追隨其鞍前馬后!戰死沙場,在所不辭!”

樸蘿開心的點頭,“一定是的!”這是一路南行以來,她難得的好心情了!她將完成對小玉的承諾!整個大夏朝將一改傾頹之勢!她也能快馬加鞭的去找她的母親了。

船行了這一日,都沒有什么特殊的事情發生,除了白荷有些暈船,一直在船艙里睡覺。

她叫樸蘿要到達之前提前喊她起來,她要整理儀容。

可是水上煙波縹緲,不是很看得清楚岸邊的距離。

樸蘿喊得晚了一些,叫白荷委屈的快哭出來了,滿肚子的牢騷,卻不敢對樸蘿和白乞兒吐出來。只隱晦的表示了不滿。

船行到了岸邊,先是坐在船艙底部的人依次下船,他們下了船之后就各自散去了。

然后便是船的第二層,有單獨船艙住的人下船,樸蘿三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們下了船之后,卻被專門邀請去了南越王接待賓客的宅邸。

據說,明日晚宴,南越王七皇子有請。

只要是坐在第二層或者往上的,想走的或者不想走的這下都沒有辦法走了,在南越王的地盤兒上受到邀約,誰敢不給他面子呢?況且還有一個傳聞中的七皇子。

不接受邀約?那就是別有用心之人。

其實上了船選擇來岸這邊的人,大家其實心里頭都有覺悟了。

白乞兒暗道一聲果真如此。

白荷聽聞此事,很是高興。心里頭禁不住開始描畫起未來的場景了,那可是南越王和七皇子的邀約啊!那等級別的晚宴上!會有多少青年才俊!他們要身世有身世,要才華有才華,定然各個都比當初驛站的強上許多了……只要她隨便找一個……

不,不能隨便找!她現在的身份可是侯府的嫡女,定也要認真挑選一個,配得上她如今的身份的人。

白荷心頭火熱。

她迫不及待的把臉頰旁邊可以描畫的陰影擦去了些,還要描畫在眼窩出的青黑,她可不想自己顯得這樣枯瘦了,她恨不得一下子叫這幅面具一下子恢復她原本靈氣可愛的模樣。

后續的事情她也想好了,雖然這面具的樣子同她本身有些差別,可是只要她每日化妝都變化一點兒,也不容易叫人察覺到,反正女大十八變,再慢慢畫回她原來的模樣去不就好了?

這還難不倒她。

白荷不僅僅在自己的臉上做了文章,還特地拜托樸蘿去據說是南越此地最著名的云藹繡紡。

“拜托你了,”白荷可憐巴巴的握著樸蘿的手,“我想要一件華服,這樣才能漂漂亮亮的參加晚宴啊,最好是一件水綠色的,最趁你這張青蔥可愛的面龐啦。”

樸蘿被求得沒法兒,便和白乞兒結伴出來。

只是,行到半路,白乞兒似乎看到了什么熟人,他同樸蘿打招呼想要過去一下。

正好云藹繡紡就在眼前了,有七層樓高,氣派非常,里頭守衛森嚴,只有出示代表貴族身份的令牌才能出入。

剛好下船的時候官員就交給了他們這樣一塊兒。

白乞兒叮囑樸蘿進去后如果買完衣衫也不要出來,等他過來一起同行。

樸蘿滿嘴答應,心里暖融融的。

南州本就是富庶繁華的地方,這云藹繡紡比皇都的四大繡紡也絲毫不差。里頭裝潢似乎都鑲著金箔,金碧輝煌的,華服琳瑯滿目,直看的人眼睛花,再加上墻的四面掛滿了銅鏡,顯得原本的空間更大了一圈,似乎走到哪里都是數不盡的金箔、華服,極有巧思。

而這里每一件能擺在這里頭的無不是繡娘嘔心瀝血之作,當然,這價格也是蹭蹭的往上漲了。

樸蘿看了看自己的荷包,白乞兒沒有給她太多的錢啊。

擺在正殿中央的這些她連零頭都付不起,只能慢騰騰的往偏處走去,想著淘到一件又便宜又好看的水綠色衣裙。

到了偏殿,卻隱隱聽到門后傳來了鶯鶯燕燕歡聲笑語的聲音,難道門后也有好看的衣衫?樸蘿好奇的推看門去。

卻見那是一處偏門,直通云藹繡紡的第二層樓。

樸蘿心里這才覺得驚奇,自己在這一層樓繞了半晌,她說怎么沒見著樓梯呢?原來是從這里上去的。

前頭一行人,為首的是一個男子,雖不見面容,可是身材高大,一身衣服的料子十分的光滑,陽光一照,還隱隱的有暗金色流動,十分的神奇,一看就非常名貴。樸蘿臉有些紅,她雖然是皇都貴女,可是對衣服料子向來沒什么研究,母親給什么她就穿什么來著。不然或可通過這衣衫來分辨一二這來人的身份。

這男子身旁的幾個女子也不簡單,她們說笑的時候可以看見側臉,無一不是萬里挑一的美人兒,就算是本身的長相不美,可是一看就是用心打扮過的,就像是……對了,就像是白荷那般,可以把自身的美放大數倍。

她們說著一口稍稍帶有南州口音的話,嬉笑著一同上樓去了。隱約間似乎聽到:“七殿下……”

七殿下?

七殿下!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樸蘿激動的提起裙擺,小心的跟了上去。

她摸著身上的小玉,到了離別的時候了……

她不禁想起了之前在船舷上,同小玉的對話。

“小玉,要見到你的七皇子了,你可開心?”樸蘿笑問,這是小玉一直以來的愿望,自打他們一起回到現在,它就一直念叨著。

“也沒有特別開心啦,這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都是張真人算好的。”小玉說。

“咦?既然是算好的,為什么某玉一路上都那么緊張,生怕我死掉的?”樸蘿打趣道。

“哼,張真人說過‘人算不如天算’,我這不是擔心你這個冒失的倒霉蛋是那個意外嘛!不過還好,這次還是真人勝天一籌。”小玉說。

“你就是嘴硬。”樸蘿撇撇嘴,她忍不住把小玉拿出來,捧在手心里,“你呀,到了七皇子那里不要再這么講話啦,人家可是真命天子,萬一惹得他不高興可不好。”

“我還用你擔心我?我什么大人物沒見過?況且,七皇子驚才絕艷、雄才大略,哪里用得著我說什么。”小玉道:“不過,說真的,你真的打算離開啦?”

樸蘿點頭,自然什么都瞞不過小玉,她寫了一封離別信,就揣在懷里,她準備在把小玉交接給七皇子之后,就瞞著白乞兒,偷偷的溜走。

雖然現在找到了七皇子,可是情盟這一大勢力還是要收歸己用的。

可是在競選情盟盟主這里,樸蘿再也幫不上什么忙了。

不僅如此,她既不會文、也不會武,既不會領兵打仗,也不通政事政務,為人也不八面玲瓏,反而木訥少言。

就連馬匪的頭頭劉幫主,都可以為七皇子積蓄兵力,可是她呢?

她只會成為他們的累贅,被保護的對象。

她不想成為累贅,七皇子陣營里,也不要她這樣一個廢物。

她想早早的去北州,去找母親。

她心知,白乞兒有可能不會放心她一個人走,畢竟她實在太廢物了,有可能自己會死掉,可是這次,她不想再麻煩別人了。

“唉……”小玉嘆氣,“沒有我和白乞兒,你自己一人……”

“我知道!”樸蘿打斷道:“我知道我很沒用,可是已經走過的路我還是會走的。況且以后若是找到了母親,我也要自己獨立起來才是,剛好這次回去路上可以好好的鍛煉一下自己。”

“好吧……”小玉悶悶的說:“其實……”

一陣沉默。

樸蘿見它話只說一半,好奇的追問:“其實什么?”

“咳,其實你也不是一無是處啦。”小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其實……”

“剛剛遇到你的時候,你挨了板子卻把我護在身子底下。”

“你用智慧,讓你母親從你父親的囚禁中逃脫。”

“你吃苦耐勞,明明的嬌滴滴的小姐,卻在鼠山和饑荒里活下來了。”

“你人善良,在皇都救白乞兒,在雨夜救嬰孩,還會去無條件的幫助那些身陷厄運的人。”

“你有天賦,即使在真人的時候,把觀氣術學的這么快的也不多,只可惜……”

“最重要的是,你有一顆赤誠之心。”

小玉一口氣的把話說完。

“小玉……”樸蘿忽然很感動。

“往日,是我對你太過嚴苛了。”小玉說:“其實你是一個好的人。”

樸蘿哭了,眼淚一滴滴的落在了玉佩上,又連忙用手拭去,“哎,這船開的不穩當,浪都打上船來了。”

一人一玉都心知肚明,卻誰都沒有拆穿。

可是不想搞得這么傷感,小玉說:“哎,你放心,我到了七皇子身邊,會時刻提醒他要仁政愛民,也會提醒他去救你的母親的。”

“嗯,謝謝你了。”

樸蘿一只手隔著衣衫握緊了小玉。

沒想到離別來的這樣快。

原想著,就算是在宴席上能見到七皇子,可是卻不大好上前單獨搭話的,現在卻正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樸蘿想要跟上樓去,卻在樓梯口處,被手持長槍的衛兵給攔下來了,不停的盤問著她的身份。

在樸蘿的百般解釋下,才一邊把樸蘿幾乎是架著塞回到了一樓,一邊埋怨的說:“小坊主又忘記鎖門了,真是……”

樸蘿這才知道,二樓是她上不去的地方,她有些著急,不甘心這樣一個機會就從眼前溜走了。

她急忙出去,繞到了云藹繡紡的后院,那里別有天地,可比正對著大街的正門要寬敞漂亮的多。

里頭還停著四五架十分豪華的馬車,還有二三十名隨從。

樸蘿想了想,便把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又恢復到了本來的樣貌,然后又趕回云藹繡紡,買了一身小姐的衣衫換上。

不管如何,到時候等七皇子出來,就以南武侯嫡女的身份找他說兩句話,不知他會不會拒絕,可是,總比一個莫名其妙的丫鬟好接近的多。

她等了沒多久,果然見到,那幾名漂亮的女子簇擁著七皇子走出了繡紡。

可是,他們竟然沒有乘坐馬車,而是從繡紡的圍墻處,直接走了一個角門,到了隔壁的一處院子里。

這可把樸蘿急壞了,就像是有一塊肥肉吊在了嘴邊,卻怎么也夠不著的感覺。

她拿出了她最拿手的翻墻的本事,從繡紡這頭翻墻過去了那頭,這頭的那些個隨從都在悠哉的聊天,墻的那頭巡邏的人也剛好陰差陽錯的走了過去。

樸蘿長出一口氣。

本事沒有,就靠運氣。

她聽見前頭似乎有人呼喝和說話的聲音,連忙扒開了花圃朝里面的庭院走去。

她已經想好說什么了,“七皇子,剛剛在繡紡見到你了,就斗膽跟了過來,我有幾句話想同你單獨說說,不知可否賞光?”然后再把懷中的小玉、古圖,還有兩本張真人的書冊交出去。

到時候小玉一開口,保準驚得他下巴都掉下來,肯定嘉獎自己獻寶的行為,根本不會怪罪她尾隨!

“樸蘿,等一等,別過去。”小玉突然開口。

“怎么了?”樸蘿疑惑。

“有些不對勁。”小玉說。

樸蘿依言,沒有往前頭邁出去,而是躲在了樹木后頭,小心翼翼的往前面看去。

沒有什么不對勁,除了那些女子外,又多了幾個公子哥兒而已,他們喝著桌上的酒,推杯換盞的說些場面話。

然后,然后拿起了隨從捧上來的弓箭,似乎是要射靶子。

樸蘿瞧著,是在正常不過的聚會了,只不過又多了幾人,喊他單獨說話又麻煩了幾分而已。